第16章 16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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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董小南搁下碗,到外面转了两圈儿,最近这些日子她才发现,自打搬出孙家大宅,她吃得好,睡得好,皮肤比从前白了一倍不止,腰上也多长了圈肥肉。

“唉唉。”董小南不由叹气,看样子,自己以后怕是要减肥了。

真是件不轻松的活啊。

接下来的日子也十分地惬意,他们四人的供给,定时有佃户送来,真比在沈家宅院时好许多,更为难得的是,他们之间一直相处得异常地和谐,不吵不闹,也不会因为什么事起别扭。

看着年关一天天临近,孙睿鸣吩咐太安采买年货,薛紫琴和董小南把屋里内内外外布置一新,贴上红春联,还有斗大的福字。

这天,太安又做了个火锅,几个人围在一起,正热热闹闹地吃着喝着,风雪之中忽然走来一人,在门外立定,不时探头看看,却不愿进来。

“是三少爷。”董小南搁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外,“三少爷,怎么不进来?”

“我……我来找二哥。”

“你二哥在里面啊。”

“嗯。”孙睿龙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董小南一看他这模样,顿时明白过来,把他让进屋里,同太安和薛紫琴走出。

“二哥。”

“先坐下来,喝口汤吧。”

孙睿龙听话地坐下来,看着孙睿鸣拿起只陶瓷碗,盛了碗汤递给他,孙睿鸣接过汤碗,凑到嘴边,先浅浅尝了口,再一气喝下,不由连连咂舌。

孙睿鸣见他馋,又给他盛了碗,孙睿龙又是一口喝完,这下倒轮着孙睿鸣奇怪了:“这些日子在院里,难道没吃饭不曾?”

孙睿龙便低头,不说话。

“怎么了?”

他接连问了好几声,孙睿龙才霍地抬头,粗声粗气地道:“二哥,我也想搬出来。”

“搬出来?”孙睿鸣略吃一惊,倒也不以为怪,“搬到哪里?”

“想和二哥,住,可以吗?”

孙睿鸣略一思忖:“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得先跟你娘说清楚。”

孙睿龙重重地“嗯”了一声。

“太安,小南你们都进来吧。”

董小南、太安和薛紫才重新回到屋里,五个人团团围聚着,刚开始孙睿龙还有些别扭,可是很快便恢复了孩子天真活泼的性子,要吃,要喝,爱闹,还拉着太安划拳。

吃饱喝足,孙睿鸣让董小南带孙睿龙去侧间里休息,然后和太安商量孙睿龙的事,听孙睿鸣说要让孙睿龙也住下来,太安眼里浮出明显的不满:“二少爷,您心地是不是太好了?二夫人从前那样……”

“二夫人是二夫人,睿龙是睿龙。”

“可是——咱们这里,没有房子啊。”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顶多明天叫两个佃户来,再多盖一间。”

太安咽了口唾沫,只好不吭声了。

幸而接连几天都放晴,孙睿鸣当真叫了几名佃户,在木屋旁又加盖了两间房,还特地让太安去镇上买了张新床。

看着孙睿鸣为自己布置好的“新家”,孙睿龙却微觉不满,双唇撅得老高:“没有狐皮褥子,没有天鹅绒被,没有暖炉,这,这怎么睡?”

孙睿鸣还没有开口,后面的太安已经忍不住道:“三少爷,这庄子上自然比不得大院里,您要是觉着不舒服,可以……”

“太安!”不等他把话说完,孙睿鸣已经重重打断他的话头,太安只好立即闭嘴。

“三少爷,”董小南踏前一步,“您且先住几天,觉得合适呢,就呆在这里,如果觉得不合适,再作计较吧。”

孙睿鸣缩缩脖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十分乖觉地退到一旁。

“太安,小南,你们先出去,我还有些话,要同睿龙说。”

“是,少爷。”

等太安和董小南退了出去,孙睿鸣才走到床边坐下,一字一句地道:“睿龙,我也知道,你从小娇生惯养,不见得能过这般清简的日子,倘若你想一直靠祖业维持生计,我倒也不多说什么,倘若你将来要自立门户,那就得先磨磨自己的性子。”

“我知道。”孙睿龙低头看着地面,“我只是,觉得太安他——”

“太安他是直性子,自然不喜欢你的少爷脾气,这个我会叮嘱他。”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睿龙,睿龙呢?我的心肝宝贝儿!”

孙睿鸣刚站起身,便见金玉娥像阵风般卷进来,一把将孙睿龙抱住,往他脸上亲了又亲:“心肝,宝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娘回去。”

孙睿龙却使劲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撅着个嘴唇走到一旁,用手指抠着门框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金玉娥有些摸头不知脑,“做甚么不回去?跟我回去!”

“就不回去!”孙睿龙却发起了浑,索性双手抱紧门框,就是不肯撒手。

“好啊孙睿鸣,”金玉娥吃了鳌,自然十分地不甘心,转头便冲孙睿鸣嚷,“你给睿龙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舍了少爷的体面日子不过,来住你这破屋里?”

“金玉娥。”孙睿鸣的嗓音十分地清冷,却含着股淡淡的威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成天想着金啊银啊鱼啊羹啊,睿龙想自立,这是件好事。”

“什么?自立?”金玉娥先是一愣,继而便嗤嗤地笑起来,“一个小毛孩儿,懂得什么叫自立?他是晓得葱,还是晓得蒜?”

“那么二夫人,你是会操持家务,还是懂蚕桑耕种?如果你不懂,又凭什么直着腰在这里说话?”

金玉娥粉面涨红,紧咬双唇,欲要发作,却又没有发作的理由,只得恨恨跺脚,伸手去拧孙睿龙的耳朵,揪着他便往外走,孙睿龙到底是个孩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二夫人!”孙睿鸣不由提高嗓音,踏前一步,猛然伸手,金玉娥只觉一股绵软的内力扑来,她顿时接连往后,打了几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顿时撒起泼来:“天啊天啊,这还有没有道理,大妇生的儿子,欺负我一个寡妇人家!”

孙睿鸣微微拧起眉头,他向来反感这样的事,可是这金玉娥……

不多会儿,外面便围了一群庄户人家,对着他们的院子指指点点,见来了人,金玉娥索性闹得更加厉害,把自己的头发扯得像鸡窝,全无素日的端庄。

孙睿鸣见不是事儿,索性回到屋里,拿了本《太上感应篇》,坐着细瞧,董小南扯着太安也走开,任金玉娥折腾。

金玉娥吵闹半晌,见无人睬她,自觉脸上无光,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外面围观的佃户这也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终于,屋子里安静下来,孙睿鸣方才让董小南他们收拾家什,将一切恢复原样。

孙睿龙这个当事人却早哭累,趴在桌上睡去,孙睿鸣亲自将他抱起,送进屋内,放到床上,细细替他盖好被子。

一切恢复如常。

太安和孙小南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哪知第三天,金玉娥却领了族里的老太爷们前来,口口声声说要讨回孙睿龙。

孙睿鸣倒也不跟他们吵,只把孙睿龙叫出来,让他自己跟太爷说。

“……我,我不想跟娘回去……”

“什么?”金玉娥这次是真没辙了,愿想着孙睿龙之所以昨天不愿意走,怕是孙睿鸣说了什么话,离间他们母子的关系,可是现下看来,却又不像。

要知道,孙睿龙渐渐年长,也读了那么些书,已然能够分辩,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故此晓得他娘名声不好,再不愿回去,只嘴上不方便说。

其实,族里长老们也并不愿意管这档子事,要不是金玉娥使了银子,原是不会出这个头,讨没趣的,此际见孙睿龙自己不愿走,便开始推脱:“我说孙夫人啊,这睿龙怎么说,也是富堂的亲儿子,他愿住哪儿,本是他的自由。”

金玉娥自知理屈,还是哭个不住,董小南在旁边看着,越想越气,不禁上前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金玉娥双眼顿时瞪得浑圆,目露凶光地朝董小南瞅了眼,方才扭着腰儿,踩着碎步走了。

太爷们对视一眼,同孙睿鸣打了招呼,各自离去。

“这些人,真他妈不是东西,还长辈呢。”太安重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啐道。

“不是东西的人多了去,咱们何必理会。”董小南心里更气,欲要破口大骂,却只觉心里堵得厉害。

“好了。”却是孙睿鸣一声疾喝,“都给我少说一句,各回各的屋去。”

众人顿时噤声,各自退去。

这个夜晚很沉默,屋子里静悄悄地,谁都没有心思吃饭。

半夜里,孙睿龙肚里饿得直叫唤,爬起来拉开房门,蹑手蹑脚摸进厨房,四下翻找,找到一个昨天里吃剩的菜馒头,急急往口里塞,冷不防后方一道冰冰凉凉的声线响起:“这会儿吃着香了?”

孙睿龙那半个菜馒头卡在喉咙里,慢慢转头,却见一道人影斜立在门边,他没功夫思索,用力把菜馒头咽入腹中,然后像只小豹子般冲向门口,猛地将太安撞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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