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钻心的痛，同时还伴着一股莫名的昏沉，好像脑袋被人重重的砸过一锤。
姜凝霜努力的睁开双眼，陈旧泛黄的木板屋顶上，挂着几缕蜘蛛网，让她神情微微一怔。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猛然起身环视四方，狭小的屋子里摆着两张单人木板床，中间留了不到两尺宽的过道。
靠着房门的墙上，挂着一柄砍柴刀，两件蓑衣与斗笠。
其中相对小一号的那件蓑衣，下摆还挂着两朵快要枯萎的黄色花朵。
整个房间的陈设简单至极，却让她瞬间止不住的泪流，内心更是翻江倒海。
太熟悉了，哪怕经过了数百年，这破旧简陋的屋子，依然让她记忆犹新。
屋内的每一件物品，都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数百年不曾忘却丝毫。
尤其是蓑衣上的那两朵花，正是少爷亲手为她摘来。
“我死在了万葬山脉，竟又重回了少年时期！”
身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明白，这不是临死前的美梦。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不信。
这里是天元宗的杂役处，这间屋子，正是她与少爷一同居住的地方。
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慢慢涌现出来。
她想起了这一日发生的所有事。
今天清晨，她如往常一般同少爷去后山砍柴，这是宗门杂役弟子们的必修课。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运气不错，意外发现了一株低阶灵草。
只需要上交宗门，便可得到数枚灵石。
姜凝霜当时满脸兴奋的奔回屋子，却在中途遇到了另外几名杂役弟子。
彼时年少的姜凝霜满怀天真，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修行世界的残酷更是完全不知。
于是，她挨了一顿毒打。
那株让她满怀欣喜的低阶灵草也被抢了去。
想到这里，少女的目光中泛起了丝丝冷意。
前世，她的少爷便是因为气不过，就在今天晚上，单枪匹马找那些人算账，最终被打断四肢，成了一个废人。
那双总是充满希望的眼眸，也就此黯淡了下去。
不到半个月，少爷便离开了人世。
那是姜凝霜此生最痛苦最绝望的一天，即便后来展现天资，一步一步走向世界之巅，也无法挽回那个待她亲如妹妹的少爷。
此刻刚近黄昏，天色虽有些暗沉，但距离完全的天黑，还有些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少爷应该正在为我熬药。一切都还来得及！”姜凝霜心道，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少爷今晚不要出门。”
“只需过两天，待伤势稍加恢复，几个杂役弟子，不过是随手可捏死的蚂蚁。”
“少爷，既然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欺辱，定要带你走上世界之巅！”
姜凝霜眼神坚定，以她的天资，又有了上一世的修行经验，再加上数百年的记忆，无论是搜秘宝，探秘境，争机缘，她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一世，她必将会以无敌之资，重回巅峰。
正如此想着，就听一声“吱呀”响起。
老旧的木门打开。
穿着麻布黑衣的少年，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
橙红色的夕阳从身后照进来，映在了姜凝霜的脸上。
少女一时忘记了疼痛，笑靥如花。
“你醒啦，喝了这碗药，好好休息。”林逸走到床边，轻轻对着碗吹了几口气，随后递到姜凝霜嘴边，道，“不烫了。”
姜凝霜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谢谢少爷。”
随后，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
前世觉得无比苦涩的汤药，此刻竟似乎香甜了起来。
药喝光，姜凝霜昂起头看着林逸，“少爷，你是不是想去找他们算账？”
林逸沉默，一时之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凝霜没有意外，她明白少爷一定不会告诉自己，沉默片刻道：“少爷，我太了解你了。”
少女拖着下巴，抬头看着林逸，“我不会阻止少爷，但是我不希望少爷独自犯险。
给我三天时间，待伤势恢复一些，咱俩一起去。
对了，叫上刘哥，咱们让他主持公道。”
刘哥是杂役处一位老弟子，在一众杂役弟子中有些威望。
姜凝霜此刻搬出这号人，也是为了让自家少爷心安。
看着小侍女柔弱无辜又带点祈求的眼神，少年顿了顿，点头道，“好，过几天咱们一起去。”
听着如此肯定的答复，姜凝霜心中的大石顿时落地。
数百年的郁结，似乎也在这一刻，打开了些。
姜凝霜满脸笑意，即便数百年不见，少爷还是那样的亲切。与少爷在一起，似乎所有的烦恼忧愁，都在远去。
哪怕身无长物，哪怕实力低微，哪怕现在的他们处在整个修行界的最底层，但只要在少爷身边，便是幸福的。
她躺了下去，看着屋顶，眼中尽是满足。
紧绷的情绪一旦得到放松，疲倦感顿时袭来。
即便曾踏足顶峰，拥有近乎睥睨天下的实力，此刻的她也仅仅只是一个还未踏上修行之路，并拖着重伤之躯的普通人。
片刻后，夕阳隐入群山下，天色从昏暗变成了极致的黑。
一直强打精神的小侍女终于沉沉睡去。
陪坐在一旁的林逸起身，转而走向门边。
“吱呀。”
推开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微风吹来，带着几分清凉。
夜色下的杂役处，不见人影，只偶有几声蝉鸣鸟叫，显得不那么死寂。
林逸扭头，从墙上取下了蓑衣与斗笠，穿戴整齐后，又将那把砍柴刀别在了腰间。
他侧头看向安然睡去的小侍女，喃喃道：“丫头，抱歉了。
这件事，我还是想自己去做。”
话落，他已一步跨出了大门，走进了漆黑的雨夜中。
这件事，他曾做过一次，代价是惨痛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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