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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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婚宴当晚,我看见未婚夫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要不是妍妍姐结婚,哪里能轮到顾安然?】

  【那妞身材辣,又有个乱七八糟的妈,会的花样一定很多吧?陆哥好福气。】

  接下来是各式各样的吹捧。

  陆今安只回了四个字:

  【没搞过。】

  【脏。】

  1.

  【脏。】

  我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怪不得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碰过我,即使情到深处也会克制住自己,冲进浴室洗冷水澡。

  他说想在婚前保持神秘感。

  搞半天,原来是嫌弃。

  我后背冒了许多虚汗。

  整个人像条脱水许久的鱼,拼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陆今安穿着浴袍,摇曳红酒杯出现。

  他垂眸见我蹲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眉头紧锁:

  「我都求婚了,你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干什么?」

  从前的百般甜蜜在这一刻都化成陈年老痰,噎在我的喉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成。

  我没有回话,跌跌撞撞冲出家门。

  他说我脏,说得没错。

  我的确为了钱,出卖过自己。

  当年陆今安被算计,一个合伙人临时撤资,由于少了笔资金,公司和项目已经濒临倒闭。

  由于没还上第一笔借款,他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催债的说,下次就要卸掉他条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老板找上了我。

  只需要一晚上,他就肯借出一笔足以支撑我们度过难关的资金。

  公司是我和陆今安打拼三年下来的心血。

  若是一切都没了,不光背一身债务,我们能不能会不会活到第二天都还不一定。

  我心气高。

  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

  那晚我痛不欲生。

  最后是像破抹布一样被遗留在酒店,直到保洁打扫房间时,我才被叫醒。

  我浑身痛得几乎散架,连骨头都是酸胀的。

  陆今安在酒店外跪了一夜。

  见我摇摇晃晃地出来,抱着我哭。

  他哭声很低,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咪,手足无措又痛苦万分。

  他说,他这辈子都亏欠我。

  他说,以后余生他会拿命护我,让我再也不受人欺辱。

  说得真切,我当时也信了,和他抱在一起哭。

  我受了不该由我承受的痛苦,背负了不止与我有关的责任。

  可是换来了什么?

  那个说要拉我出泥潭的人,又将我摁了回去。

  他重新在空隙处填上土,踩在上面使劲跺几脚,云淡风轻说道:

  「太脏了!」

  2.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住所。

  数不清自己在路上浑浑噩噩地摔了多少个跟头。

  洗澡的时候,我才发现整条腿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膝盖擦破皮,干涸的血水顺着小腿一直蔓延到脚腕处。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水洒在伤口处是钻心的疼痛,我咬紧牙关,发泄般搓洗血水和灰尘。

  我要将一切都洗干净!

  我跪坐在浴缸里,对着摔伤整整蹂躏了一个多小时。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伤处结疤后被我抠掉,重新渗血后我又没命的去冲洗。

  一直到彻底精疲力尽,我蜷缩在浴缸里昏昏睡去。

  醒来时,手机里已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来自陆今安。

  他还给我发了几条短信。

  「疯了?大半夜的去干嘛?」

  「去哪鬼混?点的男模还是什么鬼东西,把你勾引成那副死样子。」

  「你到底在闹什么,我不都和你求婚了吗?」

  我麻木地把这些话删除,快速点「回拨」。

  刚接通,对面男声怒不可遏地质问,猛烈冲击我的耳膜:「出去鬼混到现在才有空,你就那么下贱……」

  话没说完,被我打断。

  我沙哑着嗓子开口:「分手吧。」

  对面没再回答,一瞬间,双方达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此时,一道娇俏的女声打破僵局:「安哥哥,你都不知道,人家都已经好久没睡得如此安稳。你今天也……」

  电话骤然挂断。

  紧接着我收到陆今安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两个词:

  「别闹。」

  我自嘲道,别闹的人该是他。

  此时此刻,我的心脏像被人攥紧般剧烈疼痛,喉咙也像被人扼住般喘不上气。

  喉间酸涩,我吐不出半个字。

  那道女声再熟悉不过。

  是新来的什么生活助理。

  为了让我放心,陆今安的秘书一直都是男性,只是最近他老是犯一些低级错误,比如搭配错鞋子、带错颜色的领带等。他说要招一个生活秘书,防止在小事上面出错。

  他应允了。

  没两天人事那边就办好了一个女生的入职手续。

  她叫李倩倩,刚大学毕业,整个人阳光明媚、富有朝气,还特别漂亮。

  像一朵和玫瑰杂交出来的娇媚向日葵。

  而且有三五分像李妍……

  也是从李倩倩出现算起,陆今安开始频繁出差,而且还经常只带她不带秘书。

  我从未起过疑心。

  十几二十年的感情,在我心里就应该坚不可摧,若是如此轻易地打破,那我岁岁年年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半晌过后,我的手机再次传来一条消息,李倩倩发来的。

  是一段三秒的。

  陆今安光着上半身,眼神迷离又虔诚地喊着「李倩倩」,从脖颈一直蔓延至锁骨处,都是欢愉过后的红痕。

  她说:【谢谢安然姐。】

  我以为心已经死了。

  却又再次遏制不住地心痛。

  很痛,很痛……

  我佝偻着背,捂着心脏的位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真好笑,真的太好笑了。

  「好脏、好脏……脏的人,到底是谁?」

  信男人,真不如信条狗!

  3.

  再一次醒来,我已经在医院病床上。

  我没有去上班,电话也不接,毛淼就找上了我家。结果一进屋,就发现倒在地上昏得不省人事的我,急忙打了120。

  白花花的一切刺得我眼疼。

  陆今安站在我的病床前,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满脸关切地向我靠近,他身后却赫然站着巧笑嫣然的李倩倩。

  穿着露肤度极高的方领,锁骨处满是红痕。

  她似乎在炫耀些什么。

  「呕~」

  看到两人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心底压抑的反胃,痛痛快快干呕起来。

  由于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我除了胃酸勉强在嘴里翻腾就再也吐不出其他东西。

  胃酸呛得我嘴巴里又苦又涩。

  陆今安伸手想要扶我,被我拒绝

  他也不气恼,把粥放在床边,淡淡看着我笑:「安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生病都察觉不出来吗?那要是这样,我可要怀疑连身体都照顾不好的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好公司了。」

  陆今安看似关心的话,确实在嘲笑我无能。

  他知道李倩倩的小把戏。

  他允许,他纵容。

  现在他又想借口收回我手里的权利,但怕强行实施干扰公司内部安宁,所以先暗示我,想我主动交出一切。

  我咬紧牙关,指着门口道:「出……滚出去!」

  「你能不能别作了。」陆今安脸上多了几分愠怒,「我是男人!男人!」

  毛淼恰时出现,把陆今安和李倩倩请出病房,然后安抚我。

  「安然姐,陆总不像那样的人,或许就是逢场作戏?这么多年又不少。」

  她给我喂粥,我擦着嘴小口喝。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却不想再自欺欺人。

  「逢场作戏?都搞到床上去了,那就是奸夫淫妇。」

  我觉得好笑。

  接过盛满粥的碗,自己喝了起来。

  毛淼虽说是我助理,但跟了我十年,我们的感情更似亲友。

  她知道陆今安在我心里意义非凡。

  也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察觉到他已变心。

  我很失望,更觉痛苦。

  「会好的。」

  她拍拍我的肩膀,留下这句话就离开病房。

  我还在自顾自喝粥。

  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二十年的感情,那个许诺一辈子会对我好,曾经也确实将我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死」了,终于来到了一个尽头。

  4.

  我有一个很不体面的原生家庭。

  从小就没有爸爸。

  我妈是开发廊的,其实连刘海都剪不明白,每天进进出出都是男人。

  她会娇笑地扑在每一个男人的肩头,将其带入后院,吱呀小门一关,立马就会传来各式各样的哼唧声。

  有些提着裤子出来后,还会摸一把在前厅写作业的我的脸,然后露出满嘴大黄牙说他是我干爸。

  我缩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偶尔她也会酗酒。

  每每那时候就会拽着我的脑袋拼命往墙上砸,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

  「贱女贱女你可真是个小贱人,你要是个男的,你爹怎么可能离开我们?都是因为你是个不争气的女人,都怪你!」

  「贱女」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因为我是一个卑贱的女子。

  因我是女孩而贱,因爸爸离开而贱。

  被她殴打,我也是一声不吭。

  我想,等读到外头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没想到,不再满足酒精带来的麻痹的她,学会了各种赌。

  我妈很笨。

  满桌的男人又是利益共同体,就欺负她是女人。

  她输得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的债务。

  一开始男人们还有新鲜感,愿意她自身偿还。

  再可口的饭菜,天天都吃也会腻的。

  他们盯上了我。

  十五岁生日刚过,我妈就计划用我的初夜换取一笔勾销的债务,还有三千元重新上赌桌的资本。

  「已经过了十四,合法嘞。」

  我浑身汗毛竖起,原来她在等着这天……

  雨下得很大,我的哀求与呼救被轰隆打雷声淹没。

  他们不光口臭,就连口水都带着恶心的黏腻,绝望将我生拉硬拽进那个我妈和男人们进了无数遍的房间,掩上吱呀小门。

  上苍听不见我的乞求,没人能帮得了我。

  那晚,我失手杀了人。

  腥臭的红色迸溅出灿烂的花,也盖住了床单上原本就有的血迹。

  我裹紧难以蔽体破布衣衫,毫不犹豫冲进漂泊大雨里。

  或许只有这样,我才有一线生机。

  雨水遮挡我的视线,脚下一绊,我摔倒在烂泥里。

  有人撑着一把伞出现,伸手把我从泥泞里拖起来,搀扶着我走了很久的路,一直到走出这城中村。

  来人正是——陆今安。

  他是我至暗岁月里唯一渗透进来的阳光,也是漫漫黑夜里唯一打在我身上的月光。

  陆今安脱下自己的衣服,遮挡我残破不堪的身躯。

  他带着我去报警。

  将我抱在怀里安抚:「别怕。」

  「一切都会过去,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错的人也绝对不是你。」

  再后来,在警察和法律的帮助下,那些真正伤害我的人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可是小镇是没有秘密的。

  即使警察处理得再小心翼翼,还是走路风声。

  死者家属来闹,要我偿命,异样的眼光、刻薄的闲言碎语企图再次逼死我。

  陆今安带我出逃了……

  他本就是孤儿。

  收拾了一下证件和家里仅剩的存款,我和他毅然决然买下了通往陌生大城市的火车票。

  绿皮火车里,我们终于摆脱世俗的压迫,肆意相拥,一起幻想在大舞台上拥有一个自己的容身之处。

  那时的他是真的很虔诚。

  眨巴着不谙世事的亮眸,他向我发誓:「安然,我会永远永远爱你!」

  我改了名,现在叫「顾安然」。

  愿我余生都平安顺遂。

  5.

  李倩倩给我发来一个饭店定位。

  她说:【明天公司内部有个饭局,要是来不了,你就把项目就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来做。】

  【比如我。】

  还不忘发来一个笑得贱兮兮的表情包。

  医生建议我多多留院观察。

  却被我婉拒。

  没人知道我为了如今的一切摸爬滚打了多少年,又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出卖了多少灵魂。

  翌日,我如约出席。

  饭局的气氛骤然僵持。

  李倩倩本像只无骨爬虫般攀附在陆今安身侧,见我出现,她尴尬起身,佯装镇定地起身打算给我让位。

  我是一向挨着他坐的。

  这次却不想。

  我按着李倩倩的肩头,将她重新压回座位。

  耸耸肩:「我对脏东西不感冒。」

  我挑了个一个两边没人的位置。

  酒过三巡。

  宋韵哲端着酒杯,落座我身边的空位。

  宋韵哲,就是那个说我会得花样很多的那个朋友。

  他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被我巧妙躲开。

  先是蹙眉,然后他浮夸地哈哈大笑:

  「贞洁烈女?大家来看啊,贞洁烈女哈哈哈哈!」

  我别过脸。

  他却一改之前的绅士风范,强硬地掰过我的脑袋,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朝我脸上吐了口口水,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口。

  他笑得色眯眯:

  「谁不知道一个项目就能睡你,这边都是自己人,装什么装?」

  「总听人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我也一直没机会亲自实践一下。陆哥,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也没求过什么。」

  「就希望你大人大量的,把嫂子给哥几个借用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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