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的啼哭声渐渐止息。
顾涟漪抻脖子一看，宝宝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饿得发昏，正吮着自己小小的的拇指，抽搭着陷入梦乡。
小货车行驶了很久，来到一处破旧的厂房。
停车后，趁着男人下车前的几秒空档，顾涟漪麻溜的翻下车，钻到车底躺平。
两人抱着孩子走远，巨大的铁门上有个一人多高的小门，男人推开，然后又迅速关上。
周围没什么动静，她侧腰一使力，从车底骨碌出来，起身迅速跑到厂房外。
这地方估计有年头了，墙体斑驳，窗户很大，一小格一小格的玻璃组到一起，但窗台很高。
她后退两步，短暂助跑后向上一跳，扒住不宽敞的窗台，往里面看。
工厂里，十几台看不出年头的老旧机床排列在墙边，中间空出很大的空场。
两张折叠床，几把不同样式的旧椅子，掉了皮的绿色单人沙发，不大不小的一张折叠桌，横七竖八的摆着。
她看到了四个人，除了刚才的一男一女，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光头，一个寸头，体型都挺魁梧。
光头穿着黑色跨栏背心，裸露于外的皮肤上，是面积很大，但颜色样式过时的纹身。
寸头男穿着夏威夷大花衬衫，正自己摆扑克，时不时拎起啤酒瓶灌一口。
刚才那对男女把婴儿放在掉皮的绿沙发上，位置随意，婴儿如果翻身，很容易掉到地上。
几人在交谈着什么，这里离他们太远，她听不见。
仔细的观察着厂房内的结构，对面墙边有一个刷酒红色漆的铁质楼梯，从那可以上到二楼。
二楼以前应该是办公区，很多扇门，门上玻璃碎的碎，缺的缺，大多仅剩框架，只有一扇完好。
顾涟漪松开手落下，绕着大厂房外墙走。终于，让她在厂房的后身发现了室外梯。
那其实更接近于梯子，特别像是一个个的大型订书钉，整齐的排成一列，被钉在墙上。
第一个‘订书钉’位置有些高，她向后退了十几步，抬眼确认好高度位置，然后一个猛冲。
对于自己为何有这般敏捷的身手，她无暇考虑。
她知道‘醒来’后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但目前来看，还是利大于弊的。
她向上攀爬着，发现自己的肌耐力似乎很糟糕，这种类似攀岩的行为，真的很耗体力。
最后一个步骤，她需要把身体甩到只剩下半截的室外阳台上，那里离‘订书钉’一米多远，她身体素质跟不上，手一滑，差点掉下去。
这一下挺险，致使她落地时没控制好力道，声音有点大。
她刚稳好身子，低着头，气还没喘匀，一双磨破了头的运动鞋出现在她视野。
“你是谁？”
声音轻轻的，有些稚嫩。
“你是超人吗？”
顾涟漪闻言，视线上移。
这是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
然而当她看到男孩包着灰色绷带的胳膊，她的心脏狠狠一揪，拳头攥紧，指甲陷入掌心里。
手臂长度不对，双臂皆是短了一截，那末端还粘着浓黑色的干涸血污！
深呼吸，努力将目光集中在男孩的脸上，圆圆的脸蛋儿有些脏，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是超人吗？”男孩又问。
喉咙的酸烫咽不下，眼眶到底濡湿了，她缓缓勾起唇角，轻声道：“我不是超人。”
男孩儿有些失望。
“我是你妈妈爸爸的朋友，他们让我带你回家。”
男孩儿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顿时添了几分神采，小嘴一张，还欲说些什么。
“嘘。”她以指抵唇，“这里有很多可恶的怪兽，它们要阻止我们回家，千万不能出声哦，省得被它们发现了。”
男孩儿忙不迭的点头。
“你先带我进去，好不好？”
男孩儿打开没有玻璃的窗子，回头看看，确认她跟上了，才跳进去。
然而当她进入房间，看清室内场景，她瞳孔骤然一缩，努力压制的戾气顷刻间爆涌而出。
这是一间‘牢笼’。
不足10平米的房内，墙上是大片大片的黑色霉斑，地上满是杂物，铺了几张墨绿色军被当做睡觉的地方。
屋子里有忽略不掉的骚臭味，还有浓重的霉味。
除男孩儿外，屋里还有六个孩子，岁数不尽相同，有男有女，或站或坐。
这些孩子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一副副孱弱的身体上，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残缺。
有三个孩子袖子空空，一个孩子裤腿系成结，一个孩子紧闭着双眼。
还有一个很小的孩子，趴在地上，裸露在外的背部，红红白白一片，凹凸不平。
被大片烫伤的皮肤上，有未愈合的创口，也有新长出的嫩肉。
加上没有了双手的小男孩儿，还有楼下那个女婴，这里总共有八个孩子。
顾涟漪狠咬了一口舌尖，血液充斥口腔，让她阴婺而疯狂的脑子稍稍清醒。
她捡起地上被随意丢弃的旧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在右手上。
抬头，对上孩子们怯懦和探究的眼，她让自己笑得温和。
“宝贝儿们，我们要玩一个游戏，等结束了，我就送你们回家。”
“姐姐。”是屋子里最大的女孩儿，八|九岁的样子，少了左臂。“你真的能带我们走吗？”
“当然，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嗫嚅半天，才想起来久远的称呼。
“我叫，赵……子琪。”
这时，楼下响起了婴儿歇斯底里的哭声。
女孩儿嗖的转身跑向门边，翘着脚往外看，然后又噔噔跑回来，急说道：“姐姐，他们又拿刀子，求你先去救小妹妹。”
顾涟漪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她，“子琪，会不会打电话？”
“会的。”
“让大家不要出声，你打110报警，告诉他们追踪信号定位，记住，一定要打满一分钟。”
赵子琪迅速的点点头。
顾涟漪走到门边，稍微瞄准一下，曲肘，撞碎门上的茶色玻璃。
突兀的碎裂声引起楼下四人的注意。
“有人！”先前扮演跛脚丈夫的男人大喝一声，提刀往楼梯上冲。
光头纹身男紧随其后。
顾涟漪从碎玻璃中缓缓探出手，从外边扭开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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