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赵颖做了个手势，她点了点头，开了车窗，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
接通电话。
“你小子是赖在人家医院了是不？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
是我老爸打开的，雄厚的声音带着些严厉和怒火。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又传来一阵怒骂声，连绵不绝。
那头说了足足五分多钟，我一个字都没敢吭。
平静下来后，我小心翼翼地，语气放的很低，说道：“老爸，这不是你的手机号吧，你又换了一个？”
老爸说道：“你妈找算命先生看过了，说以前那个手机号不吉利，非要去重新买一个。”
我愣了一下，而后心头暖洋洋的。
我妈在我家的地位不是很高，如果没有我爸的允许，是根本不可能去找算命的。
算命先生这四个字在我家，以前就是禁忌，是老爸最烦的一个职业，没有之一。
放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有一天他会让我妈去算命，而且我不用想都知道，我妈肯定是给我算得。
我除了二爷和四叔之外，没接触过市面上这类的算命先生，不怎么知道他们的能耐。
但是凭借换个手机号，就能改变运势，在我看来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我也没有向我爸说，他们能够放下对算命先生固有的偏见，去给我算命，这本身就是极大的牺牲。
我如果再和他们说，他们被人骗了，老爸相不相信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会把被人骗的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那又是少不了一顿打。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角有些湿润。
一上午的时间在医院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早已无形中成长了许多，也认清了社会的许多。
瑞天能够为了发泄对赵颖的不满，不惜强了自己亲生闺女。
等到怀孕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畜牲行径，把她送到东院来，让院长帮他处理掉。
或许，让他失策的是，院长不仅没有帮他处理掉，恐怕还在小沐沐来之后，进一步对她实行了暴行。
这暴行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我不得而知。
但是小沐沐死后化成的厉鬼，能够让院长如此费尽心机，布下六合大阵来镇压足足一年。
可以想象得到她生前的遭遇，与死后滔天的怨气。
我的思想从今天这个上午，开始发生变化，不再那么单纯与可怜。
是啊，人都是有两面的，也都是会成长的。这并不是一个童话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有着自己的想法。
我的手透过书包，捏住书包里面，那个被缝了数千针的布娃娃，泪水不断在眼里打转。
或许只有经历过这样的人情残酷，才能理解父母的敦敦教诲的珍贵吧，此刻就算是被我爸骂，我也突然感觉不那么难听了。
因为我知道，老爸是为我好。
我呜咽着，努力让我的声音变得正常。
但仍然被他听出一丝猫腻了。
电话那头，他好像正在吸烟，沉默良久，没有再说话。
我爸就是这样个人，他心里很想安慰我，但是放不下架子。
可能一个词语形容他最好，不善言辞。
他不善于表达，除了爱和我说话，抽我鞭子之外，我没听说过他和别人说过多少话。
即便是遇见熟人，也大多点点头，就连寒暄话都懒得讲。
“保护好自己，我去给你妈烧锅。”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可能是即将独自一人面对未来的种种，心里感觉压力大，唯有在我爸那里才能被鞭子抽散吧。
赵颖头朝向我这边，齐耳短发在车窗吹来的风里，不断飞扬。
被人看着哭，我多少有些挂不住，就慢慢停止了哭泣。
赵颖递过来一包纸巾，没有说什么话，我道了声谢谢，然后擦了擦脸上。
良久，她像是在回忆一般，说道：“当初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出外打拼的时候，还没有你大。家里条件不好，又有两个弟弟要上学，我不得不日夜兼职，供他们读书。”
“刷盘子，拎水泥兜，在温州给人家送外卖…”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也逐渐迷茫了起来。
“记得那年在十八岁，我二弟刚上初一，家里给我打电话，说我二弟生病了，让我寄点钱回去。”
“当时我身上就连一分多余的钱…一分…”说着说着，赵颖浑身颤抖了起来，眼泪蓦然滑落。
她深呼了一口气，眼睛连续眨动数下，让眸子里的泪花全部掉落，“那时候，我浑身上下只有三十多块，要撑到月底才发工资，我求遍了所有人，老板，同事。”
她摇了摇头，带着泪花地笑到：“那些人要么不搭理我，要么让我陪他睡一晚，没错，现实就是这样。”
我递过去纸巾，她抽了一张擦了擦，“最后我只寄回去了剩余的二十块，快递花了七块，身上还有七块。”
“月底后我打电话给家里，说工资下来了，给弟弟打过去…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人总是要改变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往上爬，爬到最顶层，爬到别人只能来求我。”
“所以，最后我成功了，中间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都已经过去了。”
她像是发泄完了，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你还小，这是你第一次面对社会，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继续加油，你有你二爷的秘术在身，总会好过曾经一无所有的我吧。”
我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这个身价数百亿，被无数人仰望的女人，也不是那么的遥远。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君宝弟弟吗？”赵颖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说道：“是因为我像你的那个弟弟？”
赵颖笑了一下，“你俩虽说长得不是很像，但气质非常像，我第一眼见到你，还真误认为是他了。”
“额…好吧…”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傻小子，还不快叫赵总姐姐。”
前面的司机一直听着我们俩的对话，活了一大把年纪，哪里不懂的赵颖的话外之音，对着我说道。
赵颖的眼睛里，也是带有一丝异彩看着我。
我一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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