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荷怔怔看着杜云烟，眼神之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戒备，脸上却是笑意不减，顺着杜云烟的话题说道：“若是有人对你不敬，我自然是要严惩的。”
杜云烟淡淡一笑，轻轻甩了一下袖子，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她侧了侧耳朵，似乎是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中，若有所意的抬眸看着柳月荷道，“我记得当年母亲最爱养鹦鹉，她常说鹦鹉懂人话，也通灵性。”
柳月荷不解为何好端端的要说鹦鹉的事情，顺势道，“是啊，当年你母亲可是养了好些鹦鹉的，挂在院子里，甚是热闹。”
杜云烟垂下头悲切的笑了笑，语气似有些惋惜，“可惜了，母亲走的那一天，那些鹦鹉也不知道怎的，竟全都死掉了，一只不剩。”
闻言，柳月荷神色一动，时隔多年再想起那一夜事情，竟然还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杜云烟还在絮叨着鹦鹉的事情，柳月荷的心一阵阵发虚，勉强笑道：“鹦鹉是有灵性的，许是割舍不下你母亲，便也跟着去了。”
杜云烟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抬眸间，眼中似乎多出几分嘲讽，“如此说来，那鹦鹉还真是个好东西，不过养了一段时间便能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跟随，不像人，便是对她再好，依然隔着肚皮，心思叵测。”
说到后面，杜云烟转了头，不甚清明目光仿佛淬了毒。
柳月荷纵然是再傻，也隐约听出了她话中的意味，她手指猛地攒紧，面上笑意不减道：“云烟，你今日似乎感慨颇多。”
杜云烟点了点头，人畜无害的笑了笑，道：“是呢，今日听人说，母亲从前最喜欢养喜鹊，觉得它喜气，养着养着，却突然发现，她养了许久的，其实是鸠。”
鸠占鹊巢么？
这杜云烟的意思，莫不是说自己便是那只鸠？
柳月荷的眸光之中已经露出一丝狠意，口中说道：“鸠与鹊向来不好分辨，弄错也是难免。”
杜云烟状若明白的点了点头：“夫人说得是，这鸠想要占了鹊巢，可不得将鹊赶走么？我只是可怜那只喜鹊，到底是被赶走的，还是被……杀死的呢。”
她语气颇有悲悯之意，柳月荷却整个人一怔，心下顿时涌出不安——这个丫头到底知道了什么！
柳月荷狠狠盯着杜云烟，眼中充满了警惕，她是在暗示自己，她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不，不可能！那天晚上的事情，除了她的亲信，没有任何人知道，杜云烟一定是在试探！绝对不能让她看出什么来。
尽管如此，柳月荷脸上的笑容却是勉强了几分。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有些维持不住，“许是那鸠本是为了寻自己的窝，却不小心进了喜鹊的窝呢？世间之事，时间可不就是最好的良药吗？”
后面那句话，自然说的是杜云烟，她眼角带上几分笑意，心中深感讥讽，怎的？柳月荷莫非还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要她放下仇恨？简直可笑。
“时间可不能磨平一切，不过啊，我倒是担心那只鸠呢，它占了喜鹊的巢，便以为能安心享乐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呢。”
柳月荷目光在杜云烟身上打了个转，故作迷糊，“也是，螳螂自只顾着面前的食物，却忽略了暴露自己的危险，自然会成为黄雀的食物。”
杜云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不过真是可惜了，那只黄雀总喜欢自作聪明，它忘了自己身后还有猎人呢，若真的较起真来，那黄雀还不知道要怎么死呢。”
柳月荷心中不断揣测着杜云烟的意思，她是在说自己是那个猎人吗，猎人手中的箭，莫非当年那件事的证据？
心中的思绪翻涌，数种念头从柳月荷的脑海中穿过。她迫切的想要回去，查清楚杜云烟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刚刚一直绷紧的神经，消耗着她的气力，她努力站了起来，佯装着镇定，但是略有些沉重的步子还是出卖了她，
“夫人是要走吗？”杜云烟轻笑一声，“本宫今日感慨颇多，若是夫人走了，都不知道该与谁说。”
柳月荷的身子朝向门口，双腿都快不受控制的要迈开了，却不得不顺着杜云烟再次坐下，道，“你母亲是个可人，可惜去的太早了，我如今只要回想起来，便总是难过的厉害。”
“是啊，我母亲前两日还托梦给我，让本宫好好照顾一下夫人呢，这不，还给本宫列了好几项要照顾到的地方。”杜云烟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特意的加重了照顾二字。
这两个字对于柳月荷来说像是什么开关一般，那一夜的事情忽然就清晰的闪入到脑海，她一双眼睛瞪大，细细的弯眉飞扬到鬓角，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想要道，“不可信！”但是她所有的呐喊在最后只是截止在了自己喉咙里，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柳月荷回到八仙桌边坐下，脸上所有惊恐的表情都在那一瞬间归于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要不是杜云烟趁其不备确定过好几眼，还真是怀疑当年害死母亲的凶手里没有柳月荷这个人。
“云烟今日是怎么了，提起的怎的都是旧事。”柳月荷面色镇定道。
杜云烟笑了笑，手中的茶杯转了圈，“本宫也不想的，只是这旧事偏偏自己要往前凑，实在是怪得很。”
柳月荷手中的帕子绞作一团，恶狠狠的盯着杜云烟，出口的话却是温柔如水，“既如此，那你想怎么做？”
杜云烟淡然道，“夫人还真是说笑了，本宫能想怎么做，今日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起母亲有感而发罢了。”
“如果说真想什么，我倒是希望那只鸠能够识趣一点，别去找小鹊的麻烦，免得小鹊惹急了将它啄死，毕竟那窝可是它母亲的。”
杜云烟的眼睛染过清明，她看着柳月荷明显快要失去理智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的悲哀。
不过瞬间，杜云烟敛下了自己眸子中的神采，懊恼道，“哎呀，你瞧瞧，我净说着这种话，都没顾得上让夫人喝杯茶。”
柳月荷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连多做一个表情和动作似乎都成了负担，她稳着自己的声音，“茶就不必了，我今日只是来看看你，这就便走了。”
“那本宫就不送了，夫人慢走。”杜云烟昂起头，嘴角洋溢出一抹灿烂的笑。
柳月荷点点头，来不及听杜云烟后面的话，便着急忙慌的出了院子。
杜云烟垂下头，身上的气息降到了冰点，良久，才轻轻的笑了一声，自嘲自己如同个傻子，不过三两句话罢了，便让柳月荷这般魂不守舍，自己上一世究竟是蠢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被这样的人耍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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