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前两天，廖婆婆的子女已经陆续回到村子，把她接到老房子一家团聚去了。崔孃孃带着老公和孩子也回娘家过年，出租屋一下就冷清了。
他很想问夏攸晨是否也要回城市去过新年，但话到嘴边，他又问不出口。内心很想有人能陪在身边，但自己跟她又没什么亲密关系，没资格提要求。
冬月二十九那天早上，简皓早上下楼的时候，看到夏攸晨手上拧了一个大包往外走，估摸着大概是赶着回家，他想打个招呼道别，但她步履匆匆，他的手举在半空，又落下来。
想到明天是大年三十，一个人过年也不能亏待自己，简皓去集市上转了一圈。集市上没有想象的热情，大多数人早就备好年货，只要零星的商家做着年关最后的坚持。
简皓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买，明天整天在群工站值班，他不喜欢做饭，也不擅长做饭。崔孃孃走的时候，担心他不好好吃东西，特地把腊肉煮好切好放在冰箱里，让她盖在饭上一蒸，香味就出来了。
他出来逛街，似乎只是一种驱赶内心寂寞方法。但这里没有城市里的霓虹闪烁，没有行人来来往往，没有车鸣喇叭，也没有商铺老板叫卖的吆喝声，一种荒凉感让他心里发慌。
都到街上来了，不买点什么好像对不起这趟出行，他四下环顾，最后在一个小卖部买了一罐啤酒。
简皓在南坪上班的时候，隔三岔五就会和朋友们小聚，烧烤啤酒是加班的标配，他之前还调侃自己，年纪轻轻喝出啤酒肚。不知不觉在乡下呆了4个多月，不吃烧烤不喝酒，感觉身心都轻松了很多。那天崔孃孃还问他：“你皮肤怎么这么白！”
他回去一照镜子，发现以前困扰他的青春痘都没有了，看来乡下山水清冷，但是养人。
这大过年的，为了温习过去的热闹，他只能找一罐啤酒，而且还不能多喝。
因为值班可不是只呆在群工站里，村子里有孤寡老人，得去瞧一眼，问候一声，让老人家觉得，自己没有被遗忘。
二十九这天，简皓都在家睡觉，三十一大早，他就拧着饭盒去了群工站，他打开电脑，值班表上竟然出现了夏攸晨的名字。
值班表是三天前就订好的，有人临时请假，或是临时增加人也是常事，只是看到这个名字，他心里有些窃喜，至少这个孤冷的夜晚，他不是一个人。
不一会儿，夏攸晨就来了，还拧了一个大饭盒。
看着他摆在桌子上的那个小饭盒，她说：“我就知道，你在崔孃孃这里住，把人都养懒了，让你自己做饭，你肯定就是将就，如果我猜得没错，里面就是腊肉泡白米饭。”
她的大饭盒里分装了很多小盒子，一一拿出来：“我做了芝士红薯、青椒肉丝、藕夹，还炖了蘑菇鸡汤，是不是很丰盛，快夸夸我吧！”
这个孤冷的年在她报菜名声中，突然就热情了起来，他不禁感叹，中国人眼里的年，其实就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两人就着办公室的茶几吃饭，夏攸晨坐在木板凳上，他为了方便夹菜，就端着碗蹲在地上，吃着吃着，他突然笑起来。
她问：“你在笑什么？”
他说：“我以前努力地念书，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蹲在地上吃饭，可转来转去，有一天，我竟然很享受这种吃饭的方式。”
两人可没有细细品味佳肴的时候，快速地吃完饭，就要去村里宣传防火防盗的工作。
在城市里，国家已经禁止烟花爆竹，在城郊和乡下，大家还是难以放弃这种热情的民俗，家家户户几乎都要放鞭炮。两人刚进村没多久，就遇到村政府的值班人员。
村政府的干事夸着：“你们群工站的人就是热情，年年陪我们值班，走村串户的，辛苦辛苦，过完年，我们得给你们送锦旗过去。”
在村里听惯了夸奖的简皓还是会脸红，他说：“我们闲着也没事，到处转转，干点力所能及的事，这过年也有意义。”
夏攸晨小声地笑他：“呆久了，嘴都变甜了。”
他玩笑着：“这是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变高了。”
村子人不多，但房子分散，几个人分头巡逻。简皓找路的方向感不好，村子里的小路都是七拐八绕，明明看到房子离自己不过几十米，但沿着小路一走，却越来越远。
一到晚到，那就全得靠直觉。夏攸晨的直觉比他好，所以她走在前面，他紧跟在后面。
夏攸晨指着山坡下的一栋小砖房说：“那里就是郝大爷的家。”
简皓见过这个大爷。他平日到村子里来做宣传的时候，只要天气好，站在村路上向下望，可以看到一个白头短发的男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其实郝大爷还没到当爷爷的年纪，50不到，就白了头，所以村里人都戏称他为郝大爷，叫的人多了，就真把他当成大爷了。
年轻时的郝大爷一直在外务工，原本想着挣钱回来把房子盖上，把老婆娶了。30多岁的时候，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夜白发，跑了很多医院都治不好，只能回来休养。
看病把赚的钱都花光了，父母陆续去世，郝大爷就渐渐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他还没到岁数，进不了村里的养老院，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呆着。
邻居过年过节吃饭总会叫上他，今年冷清，是因为邻居一家已经响应政策，同意搬迁，签完字后举家就搬到城里去了，剩下郝大爷只能孤孤单单过这个年。
从坡上下去的路很不好走，天色又暗，简皓有点心惊胆战，夏攸晨到是一脸地无所谓：“你放心大胆走就是了，这条路我来来回回看了多少次，闭着眼睛都没问题。”
她刚一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悉悉嗦嗦在草里滚动的声音。
简皓吓白了脸：“小晨，你怎么样了？”
过了好半天，夏攸晨才回应：“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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