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怎么样了，怎么样？！”
刚一进到东厢房的院子里，何湘兰上前就把程漠给拦住了。
“娘，我会再想办法的。”程漠有些累，也不愿再多解释，“明日去县衙那里走动下，许是有些死囚犯……若能跟云念年纪相仿，也许……”
“这……”何湘兰急了，“外面那些人哪里说得清楚？那个神医不是都说了么，药人服了这毒丸，可是要遭受非一般地苦楚，万一熬不下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连燕跟云念从小一起长大，最疼她姐姐了。我们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不会不知恩图报的！你再去跟她好好说——”
“楚连燕也是人！她又不是楚家养来的鸡鸭猫狗！”程漠能够理解何湘兰爱女心切的情绪，但这一刻，他由衷反感她这幅理所当然的嘴脸——
就像，反感他自己一样。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救云念，说到就会做到。况且，无论是云念还是连燕，都是我程漠明媒正娶的妻妾。就不劳您老费心了！天晚了，娘早点去休息吧。
另外——”
程漠推门的瞬间，顿了顿脚步：“云念服了这药，可保一年性命无忧。期间需要什么珍材名药尽管跟账房里提，就不要再跟连燕割血了。
我且问过神医，这人血吊命一说，本就可信可疑。”
“这……这怎么成呢？”何湘兰急道，“郎中都说了，我们云念气血中空外虚，还有什么比人血更滋补的良药？”
“那些郎中多为江湖术士，他们的话——”
“程漠，你且老实跟我说。这话到底是那个上官神医说的，还是他带过来那个小徒弟说的？”何湘兰眼睛一转，话里有话的意味很明显。
程漠怔了一下，刚刚路过后厨看到左离正在煎药，他随口问了楚连燕的伤势恢复状况。
确是那小公子一本正经地告诫自己，说割血续命纯属无稽之谈。
见程漠思索犹豫，何湘兰心中有数了。她冷哼两声，撇撇嘴道：“难怪啊。只怕程大公子这厢里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边还不晓得绿云罩顶呢。
只可怜了我们云念，偏偏家里养了个克命的，本以为嫁过来能有个保靠和照应，啧啧。作孽啊。”
何湘兰句句话刺耳入心，程漠又如何听不明晰。只是今夜思绪烦乱混沌，难以再寻计较便是。
他推开东厢房的卧室，看到楚云念靠在床榻上，已然醒了时分。
“程漠，你……回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略有异样，这让程漠多少猜得到，刚刚自己在外面跟何湘兰说的那番话，八成也是给她听去了。
“起来要披个外衣的。今夜倒春寒，又飘了许多雪。”程漠从炭火盆旁捞起手炉，小心用帕子捂好，然后塞到楚云念的怀中。
“上官神医说了，这药服下去就没事了，你且什么都不要多想。身子总是会一天好过一天的。”
“程漠，连燕她……以后，我是不是不需要再伤害她割血救命了？”
“嗯。”程漠扶着楚云念，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你当她亲妹妹一样疼爱着，最见不得她受苦了是不是？”
“程漠，那……”楚云念靠紧男人的胸膛，纤细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臂慢慢游移着圆圈，“连燕她……她是个心里有事也不愿多说的姑娘，但我却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了解她。这些年，为了我这个病，也是拖累她许久了。现在她若有了好归念，不如放她离去？”
放她离去？
程漠心中凛然一动，这微小的反应足以被怀中女人捕捉了正着。
“程漠……”楚云念微微一笑，轻咳两声，“你可是，舍她不得了？”
“别乱说。”程漠低声道，“早些睡吧，明日天若缓些，我推你去院子走走。”
程漠扶着楚云念躺下，并悉心为她盖上被子。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女人形同枯槁的手一下子攥住他的手腕。
“要不，今晚你睡我身旁吧。”
程漠愣了一下。
相识十载，成亲一年，程漠从未对楚云念有过丝毫肌肤之亲。大抵是源于念惜她羸弱的身体，不敢有半分雷池越界。饶是每晚东厢相伴，他也只是在隔壁侧间休榻。
“你，我怕我……”
“你不是说，我服了药，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么？我想，你陪陪我……”
程漠点点头，洗漱了以后便回到楚云念的卧榻一侧。躺下——
“程漠，不更衣么？”
程漠脸上唯有顿红：“啊，我且忘了。”
楚云念笑了笑，伸出手：“我来吧。”
她拉开程漠的衣襟，摘下他的玉簪，惶惶红烛之下，残照了迟来的春宵一刻。
可是突然之间，程漠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
“怎么？”
“没什么……还是我自己来吧。”
三下五除二去了外衣，程漠吹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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