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钱包里还有不少钱，足够我上大学了。他手上还有一块儿价值不菲的手表也被我拿走了，这是他欠我们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听说村里要拆迁，我怕我妈一人应付不了就只能回县里当老师，谁能想到开发商违约把墙推倒了。”
“好在我之前就告诉过我妈不管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查出这人是我爸。我本来想自首的，没想到被我妈抢了先，她说她太累了，剩下的路让我自己走。”
冯涛好像有两个人格，提起母亲时眼里充满温情，可转瞬就冷漠得像个嗜血野兽。
“我怕再出差错，就把墙补好，然后将另外两具尸体挪到了床下。这样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会发现那两具尸体。”
“都是赵锦安，她一开始接近我就没安好心对不对？早知道她是人贩子的女儿，我就不应该心软，我就应该直接砍死她！”冯涛像是疯了一样，在审讯椅里挣扎着，他身后的警察都要按不住他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交给韩警官一沓纸，他看了一眼，然后交给了我。
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最后一页写着“存在亲子关系”。
我张了张嘴要说话，却突然没完没了地咳嗽了起来，咳得鼻涕眼泪流一脸。
韩警官给我递了杯水，我全灌下去才觉得嗓子没那么痒了，反而是火烧火燎的疼。
我发出的声音自己都觉得好笑，像是一只唐老鸭，“我的？”
韩警官点点头，“床下的男性尸体确认是你父亲。”
我的父亲，在离开我六年以后，被我亲手从水泥里砸了出来。
......
几天后，我父亲的人贩子身份被坐实。通过技术复原，他的手机里有近百个G的照片，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
有些照片里的女孩儿嘴角上扬，眼含希望，眺望远方。
有些照片里的女孩儿身处漆黑、脏乱的小屋，破烂的衣裳、身上的锁链，无一不在说明自由破灭。
我突然觉得很讽刺，赵锦安，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希望我前途繁荣锦绣，一生顺遂平安。
那些女孩子呢？她们拥有了短暂的希望，然后被生生掐灭了未来。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结案报告，还有父亲的骨灰。我把它撒进了育县南面那条宽阔且湍急的河流中，尘土飞扬终能安于一隅，可悲伤仍会在各个角落盘旋不散。
我后来才知道父亲在我18岁生日那天，用我的名字办了一张银行卡，我从未查询过那张卡上的余额。
此刻，我站在ATM机前，手指颤抖地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屏幕上的数字——满满的八位数。
这里面是多少家庭的破碎又是多少女孩儿的未来？
强烈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只有死亡。在我看来，只要活着，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对那些被我父亲拐走女孩儿的讽刺。
可韩警官说：“你死了，她们的境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你活着，也许能让更多的女孩儿免受伤害。”
我把钱全都捐给了妇女儿童发展基金会，连带着自己一起。
我走到了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为他们带去物资、知识还有桌椅和书籍。
我有机会去到刘招娣出生的村子，那里依旧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活动结束后，我私下问了村里人，他们大多不记得那年被带走的女孩儿们。
就算是她们的父母和亲友，也只会酸酸地说一句，“去了大城市，赚钱了，就不管家里人了。”
村里记得这事儿的老人提到她们时，用蹩脚地普通话骂着，“白眼狼”。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堵得愈发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我不知道活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花光了多少运气；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刘招娣的话会不会活得比她更好；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村里人那一车女孩儿被拐去了他乡。
我唯一知道的是，在保护女生这件事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愿每个女孩子都能拥有锦绣的未来，愿她们从出生起能一直拥有爱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