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到东宫的时候顾笙已经带人守在那里了，我看见了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馨儿。
后背突然发凉，我尝试用袖子擦掉眼泪，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顾不得膝盖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到了馨儿身边，突然一股绝望从心底席卷了上来。
顾笙早就不是那个肆意少年公子了。
“顾笙，你为何……为何连馨儿都不放过！”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下一秒顾笙就将我抱在了怀里：“岁岁，你别怕我，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顾笙整个人都在抽泣。
我定了定神一把推开了顾笙：“顾笙，当初爹爹有意放我和许念离开，那些一路追杀我们的人其实是你的死士对吧！”
“岁岁……”顾笙绝望的叫着我的名字
“顾笙，你早就知道许念是魅式一族，你断定我死后他一定会以魂魄救我是吗？”
“岁岁，不是的，我只是……”顾笙几乎用哀求的哭腔同我辩解。
“不是什么？”
“不是你派的人杀的我？”
“不是你故意害死我然后让许念为救我而死吗？”
“还是你没有找术士对我施术将我记忆中的许念全变成了你的样子？”
“那份补药中致幻的药材就是怕我想起来对吗？”
他垂下眼，再不解释什么，只是笑意愈发冷没。
我的双眼凄然地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眼底只见无边的悲哀与寂灭。
顾笙将我带回了皇宫，封我为贵妃，却下令关闭了宫殿，他也没有再来过。
馨儿死了，拨来的小丫头胆子小的很，怕我怕的紧，整个殿中再也没有人陪我说话了。
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怀念我的阿念。
9
第一次遇见许念的时候我在满园的红梅寻着最好看的那一支，许念一身青衣出现的时候我还未曾察觉。
大雪下了许久，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原本以为会结结实实摔一跤，想象中的疼痛还未袭来，却感觉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睁开眼就看见一袭青衣的许念眼含三春笑意，冰开霜散，与这雪中红梅映为一体。
少女的心动总在不经意间，或许就在那一瞬就将许念放在了心底。
许念是父亲所请门客，后来父亲便拜托许念教我读书写字，那时尚且年少，每日跟在许念身后一口一句先生。
常引得许念不经意间红了脸，那时的我不喜写字，一手字写的歪歪扭扭，许念实在看不下去便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带着我写。
许念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但也不抗拒反而由着许念带着我感受字的笔画。
可许念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抬头嘴唇便碰上了他的脸颊，我第一次看见许念手足无措，甚至结巴了起来。
那日过后许是许念躲着我，我好几天没有看见他，直到我那天我独自一人上街，走丢之后在雪里冻了三四个小时。
许念找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冻的迷迷糊糊，一看到许念便忍不住哭了出来，伸开手就抱了上去。
许念身子一怔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我揽到怀里：“岁岁，不怕，我带你回去……”
那是我第一次那般害怕，我以为我要冻死了，可许念却如一束光一般照进了我的生命。
后日过后我生了冻疮，母亲便不让我出房门了，可就在那时许念摘了顶好顶好的红梅来看我，说他心悦于我！
那个冬天也不在枯寂了，反而我开始每日期待先生带着红梅来看我。
后来他带我去看满城的花灯，在人潮拥挤处将我拥在怀里，看向我时永远眼里带笑。
闲时便陪我读诗饮茶，那时我觉得先生真的是这世上少有的清俊公子。
可后来皇帝要为我和顾笙赐婚的消息传来，父亲便将我托付给许念，让他带我离开。
父亲明白东宫是虎狼窝，不愿将我的一生断送在宫里。
再后来就是顾笙的死士追上了我们，我一直以为是皇帝派的人，直到临死之前看到了他的令羽。
荒烟大漠中我第一次听见了许念撕心裂肺的哭声。
10
我原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话，可直到那时顾笙让许念来调养我的身子。
我开始频繁梦见许念，梦里顾笙的脸全都变成了许念，就好像陪我度过那些的都是许念。
那时我对他莫名的熟悉感，频频引得我亲近他，那时我开始察觉我身体每好一分，许念的身体便会差上几分。
那日我在秋千假寐时看到许念以自身精血为引，为我煎药时我便感觉不对。
可还没来得及问许念，他便不在了……
我找到那位术士的时候他对我说：“情深缘浅！”
那时我才知道，许念非人族，他乃是魅式一族，传闻魅式一族可以自身魂魄保将死之人起死回生。
我死后许念将他的魂魄注入我的体内，自身灵力衰竭。
上元节那日我落入水中，本已无力回天，可许念硬是拼着全身精血救回了我的命，但他死后再不入轮回。
我记得我问术士：“何能入轮回？”
“坐忘百年 青灯相欺，忘川之上我执生根 缘劫不肯熄，冥河无悲无喜 ，重峦不语。”
离开前他问我：“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我以一身精血还他，替他不入轮回，替他游荡忘川之上。
只求他一世安然！
11
册封皇后的圣旨到的时候我已经睡了好久，久到这些就像是前尘旧梦。
听说苏宁卿被赐了鸩酒，苏家满门抄斩。
消息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心头一顿，可却再也不觉得难过了。
顾笙本该就是这样的人，生来就不跪傲骨，本就是扬蹄踏雪的烈马，生来就是帝王之尊，又如何能将他与温顺的良驹相比。
顾笙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要闭上自己的眼睛了，可我还是看到了脚步慌乱的顾笙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岁岁，我让你做皇后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九五之尊的皇上拉着我的手哭的像个孩子，他的下颌因用力咬着而颤抖，眼角露出一点红。
我凝望着他，嘴角那分笑却渐渐垂了下去：“顾笙，你会福寿绵长，万子千孙，不必念着我了！”
许念，这次换我守着你……
番外：
顾笙
1
第一次看见岁岁的时候，是在国公府里，小小的一只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在雪里面抱着一支红梅跑了过来。
艳阳高照，微风徐徐。一袭鹅黄色精致的绣着白色雏菊上衣，下罩月牙色的垂苏软裙，加之怀中那一支红梅，不施粉黛，却显娇媚动人。
那时的我虽然年少，可从未见过如此肆意张扬的小丫头，便想着等她长大了就娶她做太子妃。
我总以为我只需要等岁岁长大，可是许念的出现让我慌了。
岁岁不再像从前一样叫我顾笙哥哥，也不会将冬日的第一支红梅给我了。
她整日跟在许念身后叫着“先生……”我的嫉妒在看见他将冻伤的岁岁抱回府里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天的我何尝不是在冰天雪地里寻了岁岁一天，可先找到她的是许念，我晚了一步。
我知道我不可再晚了，便去求了父皇为我和岁岁赐婚。
还记得父皇当初是怎么说的，他告诉我：“深宫之中最不能娶的便是深爱之人。”
我在父皇殿前跪了一夜，最终父皇还是妥协了，但前提是不可让岁岁有孕，虞家势大，日后若岁岁有子必然会导致外戚专权。
“好！”那时我想的是只要岁岁在我身边，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我只要她在身边。
我去国公府找岁岁的时候却听到了虞国公让许念带岁岁离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