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疼得吱哇乱叫。
“让你手贱，让你手贱，你妈没教过你吗？不能动别人东西懂不懂？懂不懂？”
小孩一声爆哭：“奶奶，救我——”
大伯母使劲拽着我的手，都没能把我的手拽开。
“孩子还小，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啊？”
我置若罔闻，还在打，小屁孩的屁股已经变成了红彤彤的两片。
我什么也不想管了，我只想发疯。
“啪——”
我冷静了。
脸上清楚的五指印，我爸打的。
爸爸痛心疾首地质问我：“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是这样做人的？跟你大伯母道歉。”
大伯母含着讽刺道：“我可接受不了，人家脾气大得很！”
我冷静地说：“对，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我凭什么不能读书？我这次期末考了学校前100，你那个宝贝儿子才考多少？倒数前100吧？他配吗？你那个孙子有人养没人教，活该被我打。”
“还有你，”我用手指着那个死活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人：“眼瞎了给我介绍三十几岁的，你怎么不收拾收拾自己留着啊？还有离婚带俩娃的，你怎么不给你闺女介绍啊？真是急着脱裤子乱放屁！”
大伯母气得抓着熊孩子就往外走：“好，好，好，我不配做你们家的亲戚，这就走，以后也不必来往了。”
那个红娘婶子也臊着脸往外走。
爸爸急忙去拦，嘴里还在道歉：“对不起啊，娟子今天不懂事，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徐钰在人群外笑得得意，看来我这样她很开心。
我没管，颤抖着双手捡起手机。
还好，只是外壳碎了，手机还亮着。
“娟子你还好吗？”
这堆人一窝蜂地都出去了，留下爸妈还有徐钰等人。
还有我，握着破手机：“你大伯母说得没错，你就是上学上坏了，以后你就待在家里，不用再出去了。”
爸爸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对，出去打工去，给我挣学费，还有你那个手机，也是我的。”
徐钰得意地提出要求，她笃定爸爸会同意她的要求。
果然。
“把你的手机给徐钰，你在家里，用不着这些。”
我垂着头。
“我考进了重点班。”
全家默不作声。
“女孩能力有限，到后期就不行了。”爸补了一句。
“我还考进了学校前一百。”
“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我抬起头，含着泪问他。
爸爸怒气暴涨：“胡说什么混账话？”
“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能不让我上学？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能一直偏心，甚至提出想让我给徐钰挣学费？你为什么一直偏向她？”
我质问。
妈妈拉着爸爸，小心翼翼地说：“孩子只是累了，你好好跟她说，别发脾气。”
爸爸一把甩开妈的手。
“她就是该打！”
我嗤笑。
“亏我还一直心存幻想，说到底，你们就是不爱我，你们眼里只有徐钰一个女儿。”
我冷笑着对徐钰说：“你放心吧，我是不可能不上学的，我的东西，哪怕丢了都不给你。”
门外一阵汽车声响。
姑姑和姑父急忙赶过来。
姑姑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怒气冲冲地对着我父母说：“我知道你们嫌弃第一胎不是儿子，是女儿，暗地里对娟子不好，可生了孩子就要好好地对待，你们是怎么做父母做到这份上的？”
爸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娟子今天我带走了，你们不欢迎她，我欢迎。”
说完拉着我走，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拦着。
我的余光只能看见沉默的父母和嫉妒的徐钰。
暑假我没有再回来。
破碎的手机姑父拿去修了，仍然崭新。
我住在姑姑家里，除了帮他们打扫卫生之外，还在周围店铺里兼职。
想要彻底地与旧人切割，就要培养自己的独立能力。
新学期开学了。
如我所愿，我进去了学校最好的班级，和林风一起。
同学们都很好，我过得很充实，徐钰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我的成绩变得越来越好，成绩榜上我是常客。
从100名变到了80名，46名，12名，再到第一名，这个过程我足足努力了两年。
学校早早把我列为了清北的好苗子，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直到高考前的某一天。
“姐姐。”刚出校门，就听见了徐钰在叫我。
她面色很奇怪，紧张又带着点狂喜。
“姐姐，你现在成绩好好啊。”
徐钰带着些许阴阳怪气。
我没有理她，埋头向前走，谁知道她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徐钰穷追不舍，边走边再说：“你不回家，爸妈可伤心死了。”
我回头站住：“我不想听你说话，请你离开。”
徐钰气得面目扭曲了一瞬，转眼又恢复正常。
“我们可是亲姐妹，我怎么会害你呢？”
“爸妈说他们错了，想让我叫你回家吃饭。”徐钰拽着我的手，握得很紧，我挣脱不开。
她拽着我的手向前走。
“姐姐，父女哪有隔夜的仇，等爸爸气消了，你回去解释一下就好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徐钰皮笑肉不笑地说，面色还带着紧张，时不时地往前面看。
再往前就是一条黝黑的小巷，黑黢黢的，仿佛隐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我站住，冷冷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我是想跟你和好的啊！”
徐钰带着讨好的解释。
“徐钰，你知道吗？在初中毕业之前，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
我的声音蕴含着叹息。
徐钰不再表露出讨好，冷哼一声。
“你要是早早地去打工，供我上学读书，我们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上学，我会怎么样？”
徐钰愤恨地说道：“我管你怎么样？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爸妈最疼我，你就应该供我读书。”
我沉默。
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吗？我一开始就错了。
“徐钰，我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你想玩什么花招，我恕不奉陪。”
我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跑，毫不留恋。
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大群人追赶闹嚷的声音，我的心更冷了。
“跟着我。”林风突然出现，握着我的手带着我跑，像是一束光。
风呼啸着远去，我的心无比地轻松。
我上辈子并不是活该，我付出的每个人都不值得我付出。
所幸，我这辈子运气很好。
容城里突然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
一小巷发现了一名女子被强奸，据调查是容城一高的学生。
“近日发生社会性案件，大家出门务必注意安全，结伴行走，不要经过小巷等人烟稀少的地点，学生们需要等待家长接送才能离开。”
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的心里有个猜测，却没有再关注过多，因为我要高考了。
踏入考场前，我的心里万分紧张，可是当我拿着卷子，握住笔时，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一切全力以赴就好。
考完后，我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每天专心在姑姑店里帮忙。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林风跟我表白了。
林风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徐娟同学，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仿佛在发表什么演讲一样，如果不是他耳边的一抹红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我坚定地握住他伸来的手：“林风同学，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北大吗？”
林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
姑姑和姑父抹着泪，恭喜我：“娟子真是苦尽甘来，你妹妹就惨了。”
从姑姑的嘴里我才得知，徐钰交了一个混混男友，结果那混混却叫上其他人一起，侮辱了徐钰。
再次见到徐钰是我离开家乡要去学校的那天，我去家里给他们道别，她挺着大肚子，眼睛里满是灰败。
我爸揪着她的头发骂骂咧咧：“脸都让你丢光了，你就不能学学你姐？”
我妈护着徐钰，给我解释：“钰儿这个孩子打不掉，说打了就不能怀了，我查了，是个男胎，我就寻思着，老徐家就该有个男孩子，就没让打。”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想着传宗接代的事儿，真是可笑。
徐钰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我看着眼前的父母，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或许，从头到尾，我和徐钰根本不用争谁才是他们最亲爱的女儿，因为我们的爸妈，他们始终爱着那个不曾存在的儿子。
我和徐钰，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不过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要和林风进入我们的大学，开启新的生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