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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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言而喻。

  原来景叙只是单方面对我人间蒸发了。

  顾然说完这些表现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反而我却是云淡风轻的。

  搞得像是他顾然是景叙的合法妻子似的。

  顾然果不其然,问我:“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一点都不气?”

  我还是那句话:“他开心就好。”

  顾然掐着人中就要躺地下了,念叨着说:“尊重祝福……”

  “尊重祝福!”

  “别人生气,我不气……”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他念了会儿经,忽然扭头问我说:“他都这样了,要不你今天晚上跟我出去玩?”

  我有一瞬愣神,直白地问:“你也浪?”

  “浪什么浪,我哪有?”

  顾然忙解释:“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是和我同学去玩!我一纯情无敌三观笔直的大小伙子,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啊!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显然他看见我不信的表情,就把所有都给抖擞出来了。

  “我不喜欢洋妞,所以就耽误了,这些年都没谈恋爱,但是母胎solo怎么了,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的条件,还找不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美丽中国姑娘了!”

  我笑了笑说:“祝你早日找到。”

  “借你吉言。”

  他接着道:“我说带你出去玩,是真玩,不是什么京圈少爷们把你当宠物围观的恶俗聚会,我和景叙起码在男女关系处事上风格完全不一样的,你不能看扁我……”

  我当然知道他和景叙不一样。

  两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他俩的特质。

  一个是阴冷,拧巴,有点小幼稚,不肯表达自己的固执男。

  一个是有话直言不讳,还能时刻温暖他人的小太阳男。

  怪不得两人能玩到一起……

  因为性格太互补了。

  我和景叙,我俩都是阴冷孤僻的人。

  话都藏在心里,憋成一把尖刀,再从身上刺出来。

  最后,人成了刺猬样式,倒也算是穿上了不错的铠甲。

  但组合到一起,只会伤着对方,体无完肤。

  表面的光鲜浮于表面,深究内里,我和他早就败絮其中。

  顾然还念叨着说:“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也没多大事呗,你自己在家好好看电视剧吧。”

  “但你记得可千万别看爱情片喔,可别因为景叙和他白月光的事大晚上嗷嗷哭鼻子就是了。”

  我看向他,说:“那我还是去吧。”

  “真去?”

  “嗯,为了不哭鼻子呗。”

  我有五年时间,没试过玩玩这件事了。

  9

  出门的时候,我没咋收拾。

  结婚五年,我早失去了打扮的欲望。

  顾然说要接我,结果这小子堵路上了,我只好自己打车。

  我站在路边正要拦车,忽然冒出来一伙穿黑衣服的。

  第六感告诉我不妙,我连忙跑路。

  到底跑不过几个黑衣长腿大男人,我被驾着胳膊到了巷角。

  “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

  黑衣领头人道:“就是替雇主教训你一下。”

  接着,一阵拳打脚踢就上来了。

  我被带进的这个巷口里面有个钢材场。

  被打的时候,我就狼狈地朝钢厂跑去。

  一边抱着头挨打,一边四处观察,我注意到地下一根钢管。

  于是,被打的空隙,我迅速捡起那玩意儿。

  我像有了底气,对着前方乱挥。

  钢管喇过空气,发出一阵阵撕裂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的几声男人的哀嚎响彻一条长巷。

  结果他们节节退败,被我打跑了。

  我拿着钢管,正要出巷子,却听见隔壁巷也传来了救命声。

  我捏着钢管冲进去时,发现也是个女孩。

  和我一样,她被一群黑衣人拳打脚踢地揍着。

  我挥着钢管上去,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哀嚎声。

  等我到达时,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

  她手里正拿了块板砖,挥起来和我挥钢管的模样不遑多让。

  我俩对视时都凝固了。

  她穿着洁白的裙子,有着及腰的长发,姿态清纯。

  白月光的清纯打扮。

  她是景叙的白月光,沈瑶。

  10

  我俩都进医院了,还是在同一间病房住着。

  是因为我刚刚愣神时,她也愣了。

  一个被打趴下的男人起身,把我钢管给抢走。

  他在手上那么一抡,砸到我左手腕,敲到她左臂。

  沈瑶接着一个箭步把板砖拍在他脑袋上,他给晕过去了。

  我俩也就此被送到医院。

  此刻我俩都被吊着左胳膊,样貌滑稽。

  她在隔壁床,忽然笑了一声。

  我问:“笑什么?”

  她说:“觉得荒唐罢了,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没想到最后是和你一起躺在医院了。”

  我说:“找我干什么?”

  她问我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沈瑶,景叙的青梅竹马。”

  沈瑶说:“我也记得你,当年景叙身边的小跟屁虫。”

  “我还真没想到,你就真混到景叙老婆的位置上了。”

  “我要是说,我这次回来是和你抢这个位置的,你怎么办?”

  我心无波澜地说:“我抢不过,就让给你。”

  她说:“他们都觉得你抢不过我,都觉得我是阿叙的白月光,那我要真抢走了阿叙,你会不会难过伤心啊?”

  我说:“不会。”

  她:“真不难过?”

  我:“不会。”

  她问我:“那你干嘛要在知道阿叙来机场接我后,一大清早就给他发消息说要离婚?我还以为你是被伤透了心,打算就此放手,或者以退为进,拿离婚当幌子,实际是逼他作出选择呢。”

  我说:“没这么复杂,就是到离婚的时间了。”

  她问:“是因为他总表现得太花了,你对他失望了?”

  我说:“一开始也没期望,他什么样我都接受,不失望。”

  “那你跟我说实话哦,来,看着我眼睛再说一次!”

  她问我:“我抢走阿叙,你真的不会伤心难过吗?”

  我坚定看过去,说:“不会”

  她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又对我说:“我这么近距离看着你才发现咱俩确实是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睛。”

  “怪不得人人都谣传,你被阿叙当做了我的替身。”

  “不过,我想你也知道的,你根本不是什么替身,对吗?”

  我点点头说:“对。”

  沈瑶叹口气说:“阿叙脖子那个长命锁啊,他给当成命护着,宝贝得要死,谁都碰不得,可那玩意儿归根结底,不就是寺庙小摊贩几块钱卖的一个骗人的玩意儿吗?生锈了他也不肯扔。”

  她说:“当年景家老头子非要让你给阿叙绑上一个长命锁,那老板摊贩见缝插针就给递上来,他卖的什么破玩意啊,一条红绳长的要死,你就随手一缠,结果外面都在传。”

  “说这长命锁,锁锁命,绳缠情。”

  “还全都造谣,说是我给阿叙搞的那玩意儿。”

  “他们圈子里那些纨绔子弟张嘴就来,有些人还造谣说我不是跑去国外留学了,而是专门去学下蛊,给阿叙下了情人蛊!我名声都被搞臭了!”

  “那时我在国外。不然,我直接杀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嘴给缝上!”

  我笑了,关于这个圈子,谣言确实不胫而走。

  她扭头对我说道:“咱俩搞个坦白局吧,我全须全尾跟你说,你也得跟我坦诚相待一些。”

  没等我答应,她就先开口了。

  她说:“阿叙喝醉酒那天晚上,他听见你和他爸妈谈话了。”

  “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怎么办啊,乔礼要跟我离婚了。”

  “我听见他语气不对,当夜就打包行李回国了。”

  “所以,我不是来和你抢男人的,我是来当金牌调解员的。”

  11

  沈瑶对我说:“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不喜欢景叙。”

  “原因我也告诉你,因为我从小就是女同,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她问:“就相信了?你不验证一下吗?”

  我回答说:“我小时候就知道了。”

  她闻言,爆发出一声「靠」。

  “那我和景叙成小丑了呗!”

  “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激你,外面都在传,说我是阿叙唯一纯白的白月光,我就想着我回来陪着阿叙使一使激将法,测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阿叙的苗头。”

  “结果你竟然说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同,那我俩白演戏了!”

  “而且,我本来都已经差不多得出结论了。”

  我问道:“那结论被推翻了?”

  她说,“不,只是损失了一些可靠性,但我的结论依然存在。”

  “打从你看着我眼睛说不难过时,我的结论就已经成立了。”

  我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沈瑶说:“这可是专业人士的判断,毕竟我在国外是学心理的,你最好别驳我面子喔!”

  我点头,说:“你说吧,对不对我都坦诚相待。”

  她说好,又道:“我的结论是,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

  “那么,当事人,专家的判断对吗?”

  我说:“没错,可靠性没有损失,完全正确。”

  沈瑶又接着说:“那天晚上阿叙跟我聊了不少,我能感觉到他喜欢你,其实以前我就知道他有点喜欢你了,可没想到打从你俩结婚以后,这有点直接发酵成了超级喜欢!甚至已经趋近于爱了。”

  “天之骄子,他从小没有得不到的,但阿叙在你这吃了亏。”

  “我给你说个秘密吧,那小子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嘴!”

  “你别不信!京城最浪的太子爷真就连女人的嘴都没碰过!”

  “他就是太会演戏了。”沈瑶感慨道:“你知道的,那家伙做啥事心里都存着一口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自从不当赛车手,他转行去当演员,把自己给混成了影帝,那演技属实是杠杠的!”

  “我说来可能有些不中听,但他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浪子人设,单纯是为了让你吃醋。只是他太蠢了,自己想了这么个蠢逼办法。他要是早一点来咨询我,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他这人面薄,他就特爱口是心非,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种人,他都不会,他也永远不敢表达爱,你懂吗?”

  我点点头,说:“这些我都知道。”

  “啊?”沈瑶觉得不可思议,说:“你活这么通透啊?”

  我笑着说:“在身边久了,都能感觉得到。”

  她像是得到了肯定,又接着说:“那你来吧!”

  “来什么?”

  “咱俩的坦白局,不能光我一个人吧啦吧啦地说,你也说。”

  “说什么?”

  “说你不喜欢他的原因吧,我挺好奇的,莫非你也是同?”

  “我不喜欢他有很多原因,不止一个。”

  “你捡最重要的,最根本的说。”

  我回想了一番,说:“那这事其实还有些古早,陈年往事。”

  “说吧,我有大把耐心和时间,你说就是了。”

  12

  一夜畅谈,沈瑶从金牌调解员,转职成了金牌分手师。

  “离不离,出院以后立马离!你不离我可跟你闹了啊!”

  我说:“离,我肯定离。”

  我和她作了很多次保证。

  她满意点点头,说:“行,到时候他跟你闹,你来找我。”

  出院手续办理完后,我本来打算去找景叙。

  结果先接到了他朋友的电话。

  对面说是昨天晚上,景叙去顾然的同学派对上大闹了一场。

  两人都双双给对方打进了医院。

  巧的是,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家医院。

  我与沈瑶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都上了顶楼。

  她朝左,我往右。

  我到顾然病房里时,他满眼都是错愕。

  “啊?你怎么走错了!你傻啊你!景叙在左边最后一间屋子,快去快去!本来就没什么优势,结果还走错了,他白月光不分分钟把你老公给抢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去。”

  我笑着替他削苹果,说:“我不去。”

  “干嘛不去,情敌钻你空子了都,舔也不是这么个舔法啊!”

  他说完又改口,说:“行吧,算了,不去也行,谁稀罕他!”

  他对着天空骂完景叙,又问我:“你手怎么了?”

  戳了一下我的手,我吃痛一声,答:“遇见变态了。”

  “啊?”他咋咋呼呼的。

  我说:“放心,打跑了,后续沈瑶会替我处理这件事。”

  他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又躺了回去。

  三秒后,他咋呼一声,猛地坐起来,说:“什么玩意?!”

  “你是说,景叙白月光替你处理了?”

  我点点头。

  他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你!她可是你头号情敌!”

  我说:“现在不是了。”

  “什么意思?”

  我说:“我要和景叙要离婚了,马上就离。”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开窍了,你想明白了?”

  我微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说:“对,想通了。”

  “我靠!”顾然伸手,摇晃起我脑袋说:“我先摇摇听听哈。”

  我笑着问:“摇出什么了?”

  他说:“摇出了理智,独立和恋爱脑的自我醒悟!”

  我笑着说:“是啊,这么多年了,也该醒悟了。”

  13

  “你醒悟什么了?”

  我话音刚一落,门口就出现了景叙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病房外咬牙切齿的景叙和扯着景叙胳膊说要走,却扯不动他的沈瑶。

  最终,她看向我,面对歉意。

  我摇摇头,起身,走向景叙。

  “阿叙,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聊什么聊,滚开。”

  好吧,看来我俩目前还聊不成。

  景叙火气上来了,就想揍人。

  在场能揍的,其实也就顾然一个人了。

  他大步越过我和沈瑶,走上前把病床上的顾然拉了起来。

  上来就是对着脸来的一拳。

  哗啦啦一声,桌上的东西全落在地上。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京圈大少爷,脾气上来了谁也不依谁。

  顾然一把把手上的点滴全给扯了。

  就那样和景叙你一拳,我一拳,缠在了一起。

  景叙喊着说要顾家天凉顾破。

  顾然喊着说顾家也不是好惹的。

  我和沈瑶拉也拉不开。

  我是趁着打架喘口气的功夫插进去的。

  那时景叙拳头高举,下一秒就要落下,我则挡在了顾然面前。

  他凝滞着看我,眼眶在一瞬间就有些泛红了。

  “乔礼,你站在他面前,替他挡?”

  “你不站在我面前?”

  我疲惫地开口说:“阿叙,是你先动手的。”

  景叙质问我:“你和他有一腿,是吧?昨晚上你没在家等我,你要出去!”

  “你出去就是去找他约会的!我全都听说了!”

  “你听谁说了?”我烦躁看过去!“阿叙,我不能有朋友吗?”

  “朋友?!朋友你站在他面前替他当拳头!他是朋友吗?!”

  “现在站在你对立面的人可是我!我可是你的爱人!”

  这句话景叙是用吼的。

  他眼眶泛红,似乎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下巴昂起,他带着特有的孤傲意气:“乔礼,你护他不护我,你这叫不贞。”

  这话犹如雷击,我活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说我不贞。

  而且,还是从浪子景叙嘴里说出来的。

  我冷笑,笑意苍白漠然,了无生气。

  我问他:“不贞的是谁?”

  “景叙,这辈子唯一没资格拿忠贞指责我的人,就是你。”

  我似乎看到他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起了一片山雾。

  我以为他又要用什么词讽刺我来着。

  半晌,他却低头开口,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对不起。”

  “我错了。”

  那是我认识景叙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

  14

  我到家时,景爸景妈看着都忧心忡忡,“小礼,你和小叙说要离婚了吗?他今天从外面回来以后,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也不让我们进去看他。”

  我摇摇头,“还没。我去看看他吧。”

  我端着醒酒汤进去时,门刚一被打开,就有个怀抱拥上来。

  我手里的汤碗应声而落,他反而又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他又开始蹭我脖子,像小猫一样。

  我移不开他,只好亦步亦趋地顺势陪他一起躺在床上。

  他躺好了,我要起身,却被他锢住不让动。

  “阿礼,你别走了。”

  我骗他说我不走,等他松开时,我起身。

  “我去给你再端一碗醒酒汤。”

  我要朝外走,后背传来他喃喃念我的名字。

  “乔礼,乔礼,乔礼……”

  那语气听起来就像个幼儿园里没家长来接的小可怜。

  我心软,坐回床上轻拍他的背。

  酒后吐真言,他总喜欢酒后问我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上顾然了?”

  “没有。”

  “那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半阖着眼,说:“没有。”

  “所以,你为什么给我发消息要和我离婚?”

  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回来。

  他蹭过来牵住我的手,毛茸茸一颗脑袋搭在我腿上。

  他又开始孩子气了,喝醉酒后尤其明显,要我给他唱童谣。

  “我不会。”

  “你会。”

  他说:“你给我唱过,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

  我无奈张了口,伴随歌声陪他昏昏欲睡。

  迷蒙中他呢喃道:“我昏迷那时你常跟我讲故事,给我唱歌,你以为我听不见,其实我全都听到了。”

  “等我醒了之后,你就不唱,也不讲了。”

  “你怎么就不会主动给我唱?”

  “你要是能主动一些就好了。”

  景叙抬头看我,我看那润泽的一双眼开始落泪。

  我替他擦掉,他却不停地落。

  半晌,我开口说:“阿叙,听话,明天我们去签离婚合同。”

  “明天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他喝的太醉,似乎只听到了讲故事这三个字。

  扯着嘴角,他对我扬起个淡淡的笑容,反身压上来,把我也扯进了被窝里,搂着我,我感受到他把下巴磕在我发顶上摩挲。

  他答道:“好,都听你的。”

  15

  第二天醒来时,我发觉我不在景叙房间里。

  我来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同时,这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有幽闭恐惧症,处在这样的环境要不了多久便几近崩溃。

  我大喊了几声,听到外面传来开门锁的声音。

  是景叙,景叙进来了。

  他把我揽在怀里,不停重复:“没事了……”

  又给我开了灯。

  我顺着光源环顾,才发现这是一处装修华贵的房间。

  “这是哪啊?”我问他。

  景叙说:“我的一处地产。”

  “景叙,你带我来这干嘛?”

  长久的沉默,他对我说:“阿礼,对不起。”

  他说完我大概就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了。

  “景叙,你疯了!”我破口大骂起来。

  渐渐地又感到昏昏欲睡。

  听到景叙又一次的道歉声,和脚步远离声。

  再次醒来,这里只有我孑然一人。

  16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体会了一把禁忌小说里的强制爱。

  我被囚禁了。

  房间里设施整齐,装修华贵,却老旧。

  总之,没有任何能提供给我与外界联通的方式。

  景叙给我提供了最好的吃穿用度,却从未出现过。

  直到我被关起来的第三日。

  我把所有灯光关闭,把自己营造在了一个黑暗逼仄的环境中。

  我的幽闭恐惧症很快就会发作。

  我打算用我的病来逼他一把。

  却听到了外面大哭大喊的声音。

  我认得出来,是景叙妈妈找来了。

  我忙拍着门发出声响。

  可这屋内的材质全是软制的,拍不出什么声音。

  我也知道我声传音不出去,这里的材质都是隔音的,在一个监控室里才能听到我说话。

  他妈妈哭得太过用力,景叙就跪在他妈妈面前。

  “景叙,把小礼给我放出来!”

  “你再关着她,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小礼造了什么孽!小礼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你?”

  “景叙!”

  景妈妈哭到嗓音都是沙哑的,没了说话的力气,她慢吞吞道:“我们不告诉你实话,是怕你一辈子活在内疚里。”

  “可小礼只被你关进去了一次,你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她连她妈妈都没了,你还觉得她不够惨吗?!”

  这句话吼出来时,景叙明显有些呆滞。

  我也像被那话刺痛了心脏,失去意识。

  17

  再次醒来,我听见医生在嘱托景叙和景妈妈。

  “患者幽闭恐惧症很严重了,下次决不能留她在这种环境里。”

  他们连连点头,口头保证。

  景爸爸也在场。

  我睁开眼时,景叙忙把我扶了起来。

  我在他怀里,挣脱不开,连手都颤抖得不行。

  “疯子,放开我,别碰我!”我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景叙还没放手,景妈妈便先替我推开了景叙。

  景叙看着我不作声,我对他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先行离开。

  “好了,就剩我们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他自嘲地笑,说道:“我们还能……”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景叙,我们必须分开。”

  我看着他,孤傲娇矜的少爷竟然也会露出这样卑微的表情。

  铮铮的傲骨如同被折断碾压。

  “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说话的。”

  景叙看着我,说:“你妈……”

  我说:“早死了。”

  “因为我吗……”

  “不全是,因为你,也因为我,司机师父也有责任。”

  我想了想,道:“我从哪开始告诉你?”

  露出手臂,我取下了我一直佩戴的宽厚饰品。

  我的手腕处横亘着几道令人胆寒的伤口,刀刀磨人性命。

  我说:“我就从你霸凌我的第一天开始说起吧。”

  18

  十二岁的那一年于我而言是噩梦,不敢回忆的噩梦。

  我是我们学校有名的胖子。

  那时,沈瑶和景叙是隔壁贵族学校的。

  我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我胖,却长了张跟隔壁校花很像的脸。

  我在我们学校有个小外号——叫“胖瑶”。

  我一开始还不接受,喊胖瑶的人喊得多了,我也就认了。

  可这称号一传十,十传百,又加上口口相传,有偏颇。

  于是,隔壁学校的小景叙找上了门。

  “就是你天天打着沈瑶旗号招摇撞骗,是吧?”

  “过来,来!”

  见我的第一面,我就挨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后来那些事说起来我总想落泪。

  无数深夜回忆起来,灵魂都支离破碎。

  可也不是不能简单涵括那一年,无非就是受了一年的欺负。

  不止是景叙,景叙只是开头。

  其他的多数人是在跟风太子爷的行为。

  期间经历过校服被涂黑,被喂粉笔灰,被一群人在背后议论,被关进厕所,被在茶杯里灌了些胶水诸如此类的待遇。

  我没门路诉苦。

  因为京圈的少爷总和我不是一个阶级的,是降维打击。

  况且人太多了,当时谁都能来踹上我一脚,我抓不住他们。

  我默默忍了一年。

  直到那天,景叙把我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

  他关了我大约三小时有余,是说想吓唬吓唬我。

  可偏偏就是这三小时,我妈等不到我回家。

  她出门找我,就这样出了车祸。

  我就这么没了妈妈。

  肇事者酒驾,当场被抓获,我也就此恨上了景叙。

  幽闭恐惧症也就是在这时得上的。

  说到这里时,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景叙伸手,我却把他手拍了回去。

  “别碰我,还没说完。”

  “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不会是你了,而是一具尸体。”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景叙,我当年差点杀了你。”

  19

  在我妈死后,我也走了一条极端路。

  霸凌早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选择自杀,割腕自杀。

  这事闹得很大,从学校处惊动了在国外的景爸景妈。

  于是一切事务都由他们处理,景叙被藏在他们身后。

  偏偏那时,我奶奶被妈妈的死给气病倒了。

  我既无钱,无资源,也无门路。

  小小的年纪,只能看着她老人家默默捱着病痛的痛苦。

  景叙的爸爸妈妈如同救世主般从天而降。

  他们身上并不带有有钱人端的架子,或许是世代传袭下来的财富积累熏陶,他们比之常人物欲更少,行事也更为低调,打破了我对有钱人的印象,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何为豪门世家。

  当然,上位者的谦卑是表象,阶级的鸿沟不可跨越。

  我在他们面前始终相信见绌。

  那时他们只需要一个电话打出去,我的奶奶就被打包到国外,接受着这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治疗技术。

  景爸景妈觉得太亏欠我,于是我就此成为了景爸景妈的养女。

  我和景叙不养在同一处,景叙在主宅,我则在其他宅子。

  再见景叙是在他十八岁成人礼上。

  他简直脱胎换骨,从十四岁欺负人的鬼火少年变得意气风发。

  不过,他也不记得我了。

  或许是我变瘦了,也或许他欺负的人太多了,他不在乎。

  可我在乎。

  景妈为了不让景叙自责回忆起当年,用其他的理由介绍了我,她说我是她朋友的女儿,我妈妈前不久去世了,自此以后我得算作景叙的妹妹。

  景叙坦然认下了我这个妹妹,甚至爱护有加。

  可我始终走着一条偏执的路——

  我想他死。

  他是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喜欢上赛车的。

  他是喜欢了就一定要去做的人。

  我就是在那时,在他赛车上动起了手脚。

  赛车本就是危险的危险性极高的,我提高了他赛车的危险性,可他倒好,无一化险为夷了。

  后来景叙二十岁那年,我因为景家养女的身份被拐走。

  是景叙救了我。

  是他发现了我,又替我找来了警察。

  怕警察惊动人贩子,他拿自己当人质,还替我挨了三刀子。

  他把我抱在怀里时,手都是抖的,疼得满头大汗,却跟我说:“没关系,别怕,警察一定会救我们的。”

  “别怕,阿礼,别怕!”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把十二岁的他,与二十岁的他割裂开来的想法。

  他从鬼门关迈了半步进去,差点没挺过去。

  自那以后,他醒了,我也没了合理的支点去害他性命。

  恨本就成立的不坦荡,恩又就此铸成。

  我夹在中间,成了最左右为难,和拧巴的一个人。

  20

  “我杀你那么多次,做手脚那么多回,你都没事。”

  “偏偏我不动手脚了,你倒是出事了。”

  我看着他,他默不作声。

  我接着道:“我一直都恨你,感情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直到现在我也恨你,你知道,我开解不了我自己,每次我看见你时就总得忍耐着心上那块无尽的痛苦,我就算有了把现在的你和过往小时候不懂事的你割开的想法,我也做不到。”

  “你是你,你永远是你,过去是你,现在也是你。”

  “可我不会再去害你了,以前有过,以后不会。”

  “你也知道,我嫁给你是出于爷爷的压迫。”

  “现在爷爷选择放过我们,也就请你放过我吧。”

  景叙默了半天,却问道:“你真的没喜欢过我吗?”

  我笑着说:“关系混到我们这个地步,错综盘旋,你还在乎你那点不足为道的浅薄喜欢吗?”

  我斩钉截铁回答道:“好,那我告诉你,没有。”

  “可他们说……”

  我叹口气,说:“景叙,少听点他们说,你已经二十九岁了,还总是这样耍小孩子脾气,没有人会一直惯着你的。”

  他攥着衣角,身板孤直,说:“可你从前一直惯着我。”

  “对啊,我一直惯着你,最后我落下了什么名头?”

  我问:“那天听到他们说我是你的舔狗,你为什么不反驳?”

  “景叙,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要报恩。”

  “我也不是报你的恩,你的恩情早拿过往那点破事给抵消了,我是在报你父母的恩,这些年他们对我太好了,给我真正如同父母的关爱,我在回馈他们的好。”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在我成为你的妻子之前,我以你的妹妹的身份在景家自居时,我对你们所有人也这么好,因为我知道,我是寄人篱下,所以我一直把自己当做你们家的仆人。”

  “名头转变,我的身份变显赫,众目睽睽后,在他们眼中放大了我对你的好,所以,我成了你的舔狗,可不论外人如何称呼我,我也不会是你的家人。”

  “你也是打心底,觉得我不配,所以不替我打消舔狗的名头,不是吗?明明这事对于你来说只是张口的事。”

  “所以,我们也不可能成为家人,明白吗?”

  阶级是横跨在我们之中的一道沟壑。

  从前他可以凭借地位为所欲为地欺辱我。

  因而伤痛铸成,我永远不可能爱他。

  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纸包不住火,不是火的东西也伪装不出炙热。

  我从前打着爱他的旗号,靠近他,他感受不到爱的炙热。

  而他打着厌恶的旗号,花天酒地,推开我时。

  在触碰的一瞬间,我能感受到烈火焚心。

  可炙热的爱,也不该如他那般表达,都是错的。

  我看景叙站在我面前,始终固执地紧绷着。

  我对他说道:“你过去最不会的,就是正常表达爱和诉求爱。”

  “我有点好奇,和我结婚这五年,你学会了吗?”

  景叙背过身,不看我,面对墙壁却说:“你能不能别走?”

  “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试着……爱我,我会弥补你的。”

  孤高冷傲的少爷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掀桌摔椅。

  而是以语言表达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询问。

  或许不熟练,但他至少不似从前了。

  可再炙热的爱,我也不要景叙给我的。

  我的回答是:“不能。”

  我对说道:“你过来,我替你把长命锁解开。”

  “不要。”他摇头退后。

  “景叙,你听话。”

  “不要。”

  最终在我的眼神威压下,他还是走了过来。

  长命锁的钥匙我总随身携带着,我拿过长命锁,把上面一圈又一圈的红绳给解开,又把钥匙给插了进去。

  啪嗒一声,锁开了。

  我看见景叙红着眼眶,扯我衣角,说:“能不能别不要我……”

  我的回答依旧是那句话:“不能。”

  21

  “离婚了吗?”沈瑶问我。

  我拿出离婚协议,说:“刚签好的字。”

  “我靠!”沈瑶拿过协议书,问道:“他写的时候帕金森了?”

  我笑说:“那倒没有,就是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这么久过去了,小哭包长成大哭包了啊。”

  沈瑶说:“不过,你不觉得他其实有点可怜吗?”

  “当然,我还是觉得你是最可怜的,遭受了无妄之灾,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支持你离婚,可我想,你既然看得那么通透,其实也能看出景叙的可怜之处吧。”

  我点头说:“相处久了,就能看到了。”

  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他让自己成了最恶劣的少年。

  为了得到我的关注,他让自己成为了最不忠贞的爱人。

  好似只有出格的事,才能引起对他的关怀。

  儿时的不被关怀以及父母的漠然,让他没学会求爱的方式。

  他不会张开口说我要爱。

  而是会用行动告诉你,你不爱我,我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这么不好,全是因为你不爱我。

  所以,你要来乖乖爱我,我就可以为你而变好。

  他最怕漠然。

  不怕憎恨,不怕埋怨,只怕别人看着他时如池水毫无波澜。

  因而,少年时期,他以残忍偏激的方式搏得了父母的关注。

  继而,得到了父母无微不至的爱。

  在十八岁时,他如父母所愿长成了谦卑的模样。

  他尝过一次甜头,就知道后来该怎么做了。

  一场车祸过后,他在睡梦中喜欢上了我,那个时常给他唱歌讲故事的我。

  他又一次故技重施了。

  以残忍和辜负来吸引我的注意,以为这样我就能看得到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的残忍曾经波及到我。

  最终,他在一条偏激的道路上周而复始。

  他可怜可悲,因为没人教他如何爱,如何索爱。

  一次成功造铸了他的信念,他便以为那就是表达爱的方式。

  最可悲的就在于,他就算错的离谱,那却是他唯一能抓住的。

  他讨厌漠然,也最怕漠然。

  这五年,我唯一能给他的也只是漠然。

  不过,他真的什么都不缺了,好歹他有条鲜活的生命。

  而我,回想过去,我其实早死在了十二岁那个夏天。

  他脚下踩着的是十二岁的我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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