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明背过身去，闭了闭眼。
空气一时陷入了死水一样的寂静，就在大家以为沈千茶不会同意，准备威逼之时，听到了一声轻灵悦耳的声音。
“好啊。”
沈锦明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念道，对不起了，姐姐。
少女似笑非笑地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垂下眼眸，浓密如扇般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
她走过去，准备躺下。
在与常日道长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常日道长的心中莫名咯噔了一瞬，不知道为何心底开始不安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若隐若现……
沈千茶躺下后，便闭上了双眼。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
反正她不会死。
若真的必须要有一人会丢了性命，那她还是蛮好奇那个人会是谁？
“仙长，开始吧。”沈父盯着乖巧的沈千茶，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催促常日道长。
常日道长点点头，“还请诸位先移步屋外等候。”
很快，屋内只剩下三人。
昏迷不醒的沈念念，清醒的沈千茶和这位道长。
沈千茶感到手腕被系上什么东西，她微微睁开眸子，看见是连着金色铃铛的红线。
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了沈念念手腕上。
“常日仙长，你会后悔吗？”沈千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把正在认真准备道具的常日道长给吓了一大跳。
他抬起头，望向沈千茶的目光里满是嫌恶，“闭嘴。”
被凶了，但少女的脸上看不见一丝难堪和愤怒。
她发出极轻的一声笑，又道：“仙长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吗？”
“不会。”此时屋内并无旁人，面对这个即将死到临头的病秧子，他显然没有什么必要继续伪装自己温善的面具。
沈千茶眸光清亮，看着屋顶，轻声念道：“我会死的，对吧？救活了沈念念，我就会替她承担一切，仙长这不等于在救人，而是变了一种法子去杀生。”
常日道长的语气并不好，“小姑娘。老实说，你的命不太好。”
“哦。”沈千茶躺在偏榻上，忽然间“咯咯”地笑起来。
常日道长只觉得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脑子有恙之人。
还是个小姑娘。
可惜了，若非是病弱之身，这容貌还是长得相当不错。
【家人们谁懂啊，被恶毒女配的笑容给吓到了。】
【黑莲花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一样，是精神病吧？】
【这个不好说，看着有点精神分裂啊。】
她命不好吗？
沈千茶勾起唇角，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或许是吧。
只可惜，她的命再怎么不好，也不是旁人想夺就能夺走的。
她给过这个常日道长机会的，是他不要，是他执拗。
种何因，得何果。
屋内门窗紧闭，仪式开始后，系在红绳上面的金色铃铛却无风自动起来。
常日道长双目紧闭，口中开始念咒。
沈千茶听不懂，也不在意。
金色的铃铛发出的动静愈来愈猛烈，红线的周围也开始萦绕着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气。
那个乞丐的阴魂被召唤出来，触及红线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哭喊声，随后碎裂开来。
黑气变深了，如墨汁一般。
常日道长睁开双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准备将那股黑气引入沈千茶的体内。
换命之术，就此开启！
四周开始变得极黑，寂静中就连铃铛的声响也开始逐渐在耳畔退去。
除了昏迷不醒的沈念念，沈千茶和常日道长都感到如坠深海。
很冷，很暗，冰冷的窒息感包裹着全身。
几道冒着诡异雾气的黑线从四面八方朝着沈千茶袭来，一点点缠上她的手腕和脚踝，还有腰身和脖子。
黑线在不断收紧着，她感觉自己如同一片枯叶，在暗不见底的深海中越坠越深。
但她还是不动，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远方。
她的眼睛从未像此时这般亮过，仿佛能看透一切，看清这世间之人的内心。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死了。】
【这……都还没走主剧情吧？】
【原剧情中压根就没这回事啊，剧情设定更改了？AI有自我意识，可以随意更改剧情内容了吗？】
【总不能是npc产生了自我意识，推动了剧情改变吧？】
【谁知道呢，哎呀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好好看吧。】
【有一说一，黑莲花绝对是脑子被吓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一副淡定模样，一点都不着急慌张的啊啧啧……】
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
有。
是想死却无法死去。
是六界所不容她，是异类，是怪物。
沈千茶的思绪被拉到很远很远，她缓缓闭上双眼，在深海之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孤单，可怜，永不见天日，日复一日的在黑暗中被囚禁，遭受这命运的折磨。
梦醒了，她睁开双目，从黑暗中破晓而出。
深海消失，香炉内燃香和屋外的鸟叫声音朝着她拥过来，她恢复了六识。
沈千茶睁开眼的同时，不远处的沈念念也睁开了眼睛。
沈念念眼中一片茫然，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忽然间猛然尖叫一声。
沈千茶伸出手撑住矮榻，她的身子骨不好，需要缓慢起身。
坐起来过后，沈千茶转过身顺着沈念念惊悚的目光方向望去。
只见冰冷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僵硬的尸体。
是死不瞑目的常日道长！
【这是啥情况？不是说一命换一命，死的会是沈千茶吗？怎么做法的大师嗝屁了？】
【哎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越来越有趣了，我总感觉女配身上藏着一个惊天大瓜。】
屋外等候的人听到屋内传来沈念念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直接破门而入。
一推开门，众人就被眼前这惊悚可怕的一幕给吓傻了。
一个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震惊到了极点。
看着完好无损的沈千茶，再瞧瞧死不瞑目的仙长，大家可想而知是有多诧异。
沈千茶低头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裙，从常日道长的尸体旁缓缓走过。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红线，那紧绷的红线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恍惚间，似乎有一道白色的雾气蹿出了屋子。
“你……你没事？”沈父惊讶万千。
“这位仙长听说很有名，请他办事的达官显贵可是排着长队呢，父亲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沈千茶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既然非要牺牲一个人才能换回沈念念，那为何那个人要是她沈千茶呢？
她提醒过常日道长，是他选择了继续走这条路，既然如此，身死魂消也怪不得旁人。
其实并非是沈千茶做了什么，而是这场仪式中，替换对象必须是属六界之内的生灵。
很可惜，她沈千茶是个怪胎，刚好不属六界之内。
可仪式既然已成，就不存在中断的道理。
命运之轮一旦转动，就由不得旁人来做选择了。
在场的活人除了沈千茶，便只有仪式的发起者，选不了她，自然会选择另一个人来当这个替死鬼。
沈千茶走出屋子，低着头在青石板小道上慢慢走着。
那团白色雾气若隐若现。
她开口说道：“你身上的孽已经褪干净了，再不去投胎怕是要消散了。”
那道雾气这才朝着另一个方向逐渐消失。
在离开之前，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少年声音。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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