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难重圆
这条短信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夜色酒吧我知道，距离家里就两条街，几分钟的路程。
沈霖之前和朋友喝醉了的时候，我还去那里接过他。
关掉手机，我没有犹豫多久就出门了，这一刻，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好奇心，还是心底那莫名又不敢深思的猜测。
傍晚的街头有些冷，我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开衫，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忍不住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进入夜色酒吧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我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简单的毛衣开衫和牛仔裤，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似乎只有我是一个另类。
我忽然轻笑了一声，对保安说，［我找人。］
保安当即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让开了道。
刚一走进去，我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正中央卡座的身影。
仅仅是一个模糊的侧脸，我就立刻确定，那是沈霖。
沈霖总有那样的魅力，能一下子吸引住我的目光，从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红酒杯，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旁边人的肩上。
那是个…女人。
沈霖拥着别的女人。
沈霖用抱过我的怀抱，拥着别的女人。
我突然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酒吧来往的人不少，我无措地站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
被一股力量狠狠撞了一下，我差点摔在地上，耳边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乡巴佬，没事别在这挡路！］
我侧头，面前是个络腮胡的男人，在我转过去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由原本的凶狠变成了惊艳。
［呦，没想到还是个小美人！］
男人看起来就不怀好意，还想凑过来伸手碰我，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地道歉，抬眼，却是沈霖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酒吧里的灯光暗暗的，我看不太清楚沈霖的神色，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靠近。
那是刚刚抱过其他人的手，脏。
“阿妍。”
沈霖低声唤我。
我没理他，转身往外走。
沈霖似乎想追上来，被络腮胡男人拦了一把，下一刻就听到了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响声。
我不担心他会受伤，他专门学过跆拳道和散打。
曾经他说那是更好地为了保护我。
现在也确实是用来保护我了。
多么可笑，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7
回到家之后，我没有关门。
沈霖的脚步声一直就在我身后。
先是门关上的声响，紧接着他走到我的身边，胳膊伸过来，想要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往旁边挪开，坐在沙发上，与他正面对峙。
他对上我的目光，慢慢地放下手，［我以为你不想听我解释。］
［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吗？］
［沈霖，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有我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真正走到这一步，我反倒冷静了下来。
沈霖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日期。
大约十秒钟，他大概是意识到了，坐到我身边，脸上带着愧意，［阿妍，对不起。］
我说不出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失落的，苦涩的，甚至是愤恨的。
我不明白，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了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牵起别人的手？
曾经的诺言仿佛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阿妍……］
看到我掉眼泪，沈霖终于慌了。
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想要帮我抹去泪水，被我一把推开。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说要娶我的，我等了六年，沈霖，我很累了。］
8
我单方面和沈霖说了分手。
不管他有没有同意，我离开了那个家。
那个处处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的地方。
［你和沈霖吵架了？］
许薇的信息发过来的时候，我正拢着毛衫不知所措地站在路边。
［你怎么知道？］
她没回答我，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地址发我。］
许薇开车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呆呆地在街边坐了半个小时。
她雷厉风行地从车上下来，一见我就大声说道，［姜妍你是不是笨蛋！这么大的人了还闹离家出走？就算走也该是沈霖走，你总让着他！］
她把我塞进副驾驶，我坐在座位上没说话。
许薇看了我一眼，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下车了一趟，没几分钟带着一杯热饮回来，递给我［快暖暖吧，在外边待那么久，肯定冻坏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沈霖给你打电话了？］
［嗯。］许薇应了声，［你们俩怎么回事？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我看着窗外，慢慢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许薇听。
［他太过分了！］
许薇听完，气得狠狠拍了下方向盘。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居然背着你去酒吧找女人？亏我曾经还觉得他是个靠谱的，真是瞎了眼！］
我苦笑了一下，［或许你那时候说得是对的，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
在沈霖一次次逃避着结婚话题的时候，我就该预料到这段感情的结尾了。
我在许薇家住了两天。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我找了个沈霖不在的下午，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钥匙放在了桌边，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薇挽留我多住一段时间，我拒绝了，我不想给她多添麻烦，更不想让我和沈霖之间的事情影响到她。
学校本来就是给老师准备了教师宿舍的，只是当初决定和沈霖出去租房，就一直没有在学校住过，这次正好搬进去。
过了两天，沈霖突然疯了一样地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用尽一切能联系我的方式。
我没有理会，云淡风轻地把他放进了黑名单。
9
这天下午，我备好课，戴上围巾，刚准备离开，就被年级主任叫住了。
［姜老师，王老师身体不适住院了，你能给6班当一周的代理班主任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
当班主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6班还是年级里出了名的纪律差。
平时偶尔给他们上一节英语课，还不觉得什么，当了这个班的班主任，我才突然意识到，王老师住院是有原因的。
［老师，李志抢我的书！］
［老师，岳浩揪我头发！］
初一的孩子，刚刚脱离小学生的范畴，偏偏比小学生更闹腾。
每天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包围，我感觉我的脑袋都要炸了。
偏偏作为代理班主任，还不得不时刻盯着班里，一点都闲不下来。
忙碌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孩子们上体育课，我闲下来，坐在办公室里改会作业。
才刚刚改完三分之二，就见到班里一个男生匆忙跑进来，边跑边喊:［老师，岳浩摔到脑袋啦！］
［怎么回事？］
我猛地站起来，问道。
［岳浩和其他同学玩转飞机，一下子把他给转出去了。］李志说着，急得冒出一个鼻涕泡，［体育老师带他去医务室了，老师，岳浩会死吗？］
这俩人是好朋友，也是6班的两个小霸王。
眼看李志都要急哭了，我只好递给他一张纸，让他在教室里等着，我自己匆忙赶到医务室。
体育老师就守在门口。
我连忙问道:［岳浩怎么样了？］
体育老师指了指医务室，岳浩正坐在椅子上，校医拿着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
校医说他就是额头擦伤了，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
校医给岳浩处理好伤口之后，我带着他回到办公室，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问他家长的电话号码。
统计联系方式的名单在他们班主任那里，我也不好打扰还在住院的王老师，干脆直接问他。
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给家长说一下比较好。
岳浩眼珠子一转，把手伸出来，［老师，你把手机给我，我来拨。］
他有点心虚，毕竟是他太贪玩惹了祸，要是被老妈知道，回家指定又要教育他好一阵子。
还是打给小叔叔吧。
看他鬼灵精的模样，我将信将疑地把手机递给他。
［喂，爸爸，是我呀，我们老师有事要和你说。］
电话里是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声。
［岳浩爸爸你好，事情是这样的…］我简单说了下情况。
对方迟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脸懵。
这家长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下午放学，我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余光扫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是岳浩，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你就是岳浩爸爸吧？］
对方似乎咬了咬牙，［你好，姜老师，我叫岳天琛。］
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我犹豫了一下，没多想，冲对方点了点头。
［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认识吗？］
岳天琛:［我也是西城中学毕业的，我们同一届。］
我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太记得了。］
当天晚上，我忽然做了个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
那是高二上半学期，我和沈霖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
上一次考试，我超常发挥，沈霖忘涂了一门答题卡，我俩在这次成了前后桌。
他在我前桌，后桌是另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很讨厌，考前我翻书复习，他一直动我头发，小动作不断。
我好几次转过去提醒他都没用。
正当我气呼呼的时候，沈霖突然手背到后边，把我的桌子往前拉了一截。
我乖乖把凳子跟着往前挪。
后桌的男生够不着我了。
我看着沈霖的背影，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后来我才知道，后桌那个可恶的男生，叫岳天琛。
第二天醒来，我翻了翻微信，看到刚刚添加的岳天琛，忍住了删掉他的冲动。
我以为我和岳天琛之后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10
一周的代理班主任工作终于结束。
我看着归来的王老师，仿佛看到了救星，就差敲锣打鼓欢迎他了。
终于可以摆脱那群崽了！
班主任这职位，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我揉了揉肩膀，背起包，准备和许薇约个火锅，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刚出校门没多久，就被沈霖拦住了。
他站在街道口，挡住我的去路。
［阿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之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
我没说话，打算直接绕过他。
他拉住我的胳膊，语气变得有些冲，［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不就是抱了一下吗？我又没有真和那女人发生什么！］
［是没发生，还是没来得及发生？］我讽刺地一笑，打开手机滑到相册，把手机怼到他的眼前，［你敢说，这上边的人不是你？］
在收到匿名短信的第二天，我就又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两张照片。
男女亲热的画面，挺温馨美好的，如果里边的男主角不是我男朋友的话。
最让我膈应的是，两张照片里的女人还不是同一个。
我不知道这个发送匿名短信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我还挺感谢他的，让我有机会看清身边人，没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沈霖目光落在手机上，愣住了。
我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什么都没发生吗？我看到的是这些，那我还没看到的呢？］
［沈霖，你真可笑！一直以来相信你的我更可笑！］
挺悲哀的，我听过太多类似的故事，我以为我遇到的他会是不一样的。
刚开始看到酒吧那一幕的时候，我是很生气，却也在心里存了一丝侥幸。
甚至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是他压力太大了吗？
是我妈上次提起结婚，把他逼得太紧了吗？
直到收到匿名号码发来的照片。
我心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掉了。
或许，沈霖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他。
我转身离开，没走两步，突然被沈霖从背后拥住，他力气很大，我挣扎着也抵不过。
［沈霖！你疯了吗？放开我！］
［阿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被迷了心窍一样，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他低低地哀求着，语气里有着从没出现在他身上的卑微。
我却越发觉得陌生起来。
［你先松开。］
［我…］沈霖还没说完，突然被揍了一拳，紧接着踉跄了一下。
［没听见她让你放手吗？］
是岳天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给了沈霖一拳之后，走到了我面前。
［你没事吧？］他问。
我摇了摇头。
［岳天琛，你别多管闲事！］
岳天琛挑了下眉毛，［我帮我喜欢的人，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
我和沈霖同时看向了他。
只不过我是惊讶，而沈霖是愤怒。
他大步冲到岳天琛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看清楚这是谁了吗？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和兄弟抢女人？！］
岳天琛笑了笑，［很快就不是了。］
沈霖挥起了右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瞳孔放大，［岳天琛！是你！照片是你发给她的是不是？］
岳天琛没否认，［人是你自己搂进怀里的，嘴是你自己凑上去的，你要是什么也没做，会心虚吗？］
两个人很快打在一起。
我听了几句，没一个好东西，拎着包径直离开了事故现场。
11
两个小时后，岳天琛给我发了信息。
上次因为岳浩的事相遇之后，他加上了我的微信。
我们从没聊过，还停留在刚刚加了好友的界面。
我点开看了一眼，他发了大段的文字。
他说他承认自己卑鄙。
他说他从高中就喜欢我，只是因为和沈霖是朋友，又晚了一步，从没袒露过自己的心意。
他说那天接起电话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成功加到微信之后，奖励岳浩吃了肯德基儿童套餐。
他说对不起，破坏了我的生活，但他不后悔。
他约我见一面，希望有些话能当面说清楚。
我们约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饮品店。
我提前十分钟到的，没想到岳天琛更早。
他似乎很重视这次的约会，还收拾了一番，头发甚至专门喷了发胶，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差别挺大的。
只是左脸上的一块青紫，破坏了这份和谐。
［你的脸…］
［我没事。］岳天琛呲牙笑，［沈霖比我更严重，他两边脸都有。］
所以你这莫名的骄傲感是怎么回事？
岳天琛说:［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答应了的，不会失言。］
我在他对面坐下，点了杯蓝山咖啡。
岳天琛咧开嘴，［你还是这么喜欢喝咖啡。］
［你很了解我？］
［如果我说，我对你的了解大概不比沈霖少，你会信吗？］
我挑了挑眉，［信与不信都没什么区别了。］
［也对。］
我们聊的挺融洽，从远处看大概还蛮像许久不见得老友在叙旧。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中间的那层隔阂有多远、多深。
分别之前，岳天琛说:［你别恨我。］
我微笑着回:［不会，我要谢谢你才对。］
岳天琛刚刚离开，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沈霖妈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喂，阿姨。］
［阿妍呐，你们俩这周末回家来，我给你们做龙虾！］
［阿姨，我和沈霖已经分手了。］
对面愣了十多秒，才轻轻发出一句疑问，［为什么呀？］
［您问他吧，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沈霖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妈妈继续相处。
与其为难，倒不如说清楚了好。
没几天，突然好几个朋友问我和沈霖怎么了。
我让许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霖最近都泡在酒吧里，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疯了一般地折磨着他自己。
［你不心疼吗？］
许薇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心疼啊。］
毕竟在一起六年，每一个心动的瞬间都不是假的。
［可是都回不去了。］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沈霖一定明白。
从他越界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
12
沈霖没有再和我联系。
周围的共同好友似乎都知道了我们分手的事，虽然惋惜，但没有人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我也逐渐放下了。
岳天琛追了我一段时间，我还是拒绝了他。
趁着放寒假，我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从家乡出发，到各处游玩。
我走过国道与山村小径，跨过雪山与花海，吹着名为自由的风。
在云南的一个村庄里，我停下脚步。
小桥下的男女吸引了我的注意，男孩从背后拿出一束花，垂着脑袋递过去，女孩霎时羞红了脸庞。
我忽然会心一笑。
那个暖阳般的少年，那段干净美好的感情，早已随着回忆，湮没在时光里。
【番外】
我叫沈霖。
我有一个死对头，姜妍。
我俩从小不对付。
臭丫头学习太好，显得我很笨。
每次她被夸之日，就是我挨骂之时。
上初中了，臭丫头还是那么勤奋，我喜欢交朋友，有了好多兄弟。
兄弟们都谈恋爱了，我也试试。
事实证明，谈恋爱真无趣，和谁都没差，没意思。
我居然听到有人夸臭丫头好看？切，没眼光。
是我眼花了吗？臭丫头好像真的变漂亮了。
她站在主席台上真耀眼。
初三了，兄弟们天天打游戏，我有点无聊。
我无意中听到她闺蜜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说喜欢长得帅学习好的。
应该没人比我帅了吧？
那我勉强学一学吧，想体验一把被她崇拜的感觉。
当好学生的感觉好像是挺不错的。
每次见到她就心跳加速，好兄弟说我春心萌动了，真的假的？
和她分在一个班了。
她和物理题斗智斗勇的样子傻傻的，真可爱。
无意中听到了她和好朋友的对话，原来她也对我有好感吗？
想和她在一起，光明正大地捏捏她的脸。
我向她表白了。
我们在一起了。
我好喜欢她，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这么美好。
我们考进了一个大学，相处的时间更多了。
其他女孩向我表白，我脑子里想的却是她会不会吃醋。
寒假带她回家，老妈说我栽她手里了，知子莫若母，我真的栽了。
有时候会想，我们的婚后生活会是什么样呢？
要是生一个女儿就好了，要是我们的女儿像她就更好了。
我好爱姜妍，我一定要娶她。
沈霖和姜妍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