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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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付半生终尝恶果

那天爸爸喝得醉醺醺回来,一脸苦笑着将我和弟弟叫进房子。

“我说怎么好心叫我一起吃饭,你小姨想开公司,你舅舅也偷偷入伙了。”

“他们叫你一起投资?”我心里顿时警铃大响。

“咱家现在穷得叮当响,怎么投?他们是让我去当法人。”

我听后马上摇头,先不说法人这是要承担法律责任,怎么能乱答应。况且她干嘛自己不当。我将顾虑说给爸爸。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你妈非说是我信用好,就让换成我名。”爸爸喝得满面通红,眼睛里也布满血丝:“她明知这件事是你小姨挖的坑,可还是推我出去。为了逼我应下这事,还拿离婚威胁。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她的你们都看在眼里,都捂不热你妈的心啊!”

看着人到中年的爸爸这样,我和弟弟心里都不是滋味。我脱口而出:“你们离婚吧!在妈妈眼里舅舅和小姨才是她的亲人,我们不是!”

爸爸听了我的话,只是低着头唉声叹气。他心里动摇得厉害,唯一在乎牵挂的就是我和弟弟的想法。我明白他今天找我和弟弟谈话,也是为了了解我们的想法。

“可她,毕竟是我们的妈妈啊!”沉寂在一旁的弟弟突然颤抖大哭起来:“只要她在,我就还有妈妈。”

弟弟嚎啕大哭的场景我至今还有印象,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呢喃着妈妈。弟弟自小就没得到过多少母爱,又正值青春期阶段,性格敏感偏执。

听了弟弟的话后,爸爸沉默不语。那天他抽了一夜的烟,明知这不是个好差事,可为了保住名存实亡的婚姻,为了让我们有一个看上去美满的家庭,硬着头皮答应了小姨当法人的要求。

我曾不止一次痛恨自己,如果那晚我再多劝一劝,再更坚定一些说服他们离婚,结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如果我多能关心些弟弟的心理,他也就不会因此丧命。

小姨的公司很快就开起来了。

这几天与她一起出入的,还有一个姓黄的中年人,看着爸爸的眼睛里尽是市侩的光。

我心里感觉不是很好,他盯着爸爸,仿佛在盯一块肥肉。

但是我妈却不顾及这些,她正卯足了劲头,对小姨的公司上心得如自己的事业一般。请了假去帮忙跑工商注册,寻找房租划算的办公场地。

公司正式成立的时候,我和爸爸也去参观了。说是一家传媒公司,里面零散着摆几张桌子,也没有多少员工。姓黄的坐在老板椅上悠闲品茶。而我妈,为了节省开支则在一旁兢兢业业当起了保洁正在打扫。

小姨和舅舅在一旁说说笑笑,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妈妈佝偻着腰,奋力拖拉着拖把。我看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舅舅还大言不惭道:“姐夫是法人,就算入股了。等挣了钱,大姐生活也能好一些了。”

我妈赶忙抬头推辞:“姐在这就是力所能及地帮帮忙,挣了钱也是你俩的。不用分给姐,有这份心啊我就知足了。”

我爸来看过一圈后也稍微放了些心,这里看上去就是个初创公司的模样,只是不禁好奇道:“你们都做什么业务?”

小姨和舅舅不约而同地看向姓黄的,他油腔滑调得开口:“李老板别着急啊,要拓展业务,咱们资金还差一些——”

“姐夫他们家没有闲钱了,黄经理你想想办法?”

“李大哥肯仗义当法人已经是帮了大忙,怎么能让人家再出钱?不光不出钱,我还要给他房和车感谢人家帮忙啊!”

小姨和黄经理一唱一和,让爸爸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们明确表示不需要爸爸投资,但希望作为法人的爸爸,可以协助公司办理贷款。

为了增强爸爸的贷款能力,黄经理甚至过户了一套房和一辆车在爸爸名下,嘴上还说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并且十分信任爸爸的人品。

有了他们过户的不动产,爸爸也彻底打消了顾虑,全力支持他们办理起贷款来。

但我们还是低估了人性的下限,爸爸从一开始就是拿来背锅的!

小姨请来的黄经理,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他包装爸爸,也是为了让他成为职业背贷人。

几个月后,一笔五百万的贷款顺利放了出来。

只是直接进了黄经理的口袋。

他消失了。至于他过户的房和车,全卖了也不足一百万,远远不够还清贷款!

意识到被骗,所有人都慌了阵脚。

“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当背债的,你和他们合起来挖陷阱给我跳?”爸爸的眼神像是碎了一般,一脸绝望地看着妈妈口喘粗气。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啊,他们说这事不严重的......”妈妈扯着衣角局促道。

爸爸大叹了一口气,找小姨要个解释。

小姨则说之前说好贷出来钱大家平分,可姓黄的全卷跑了。自己也是白忙活一场。

“我是你姐夫!你这样做是要害我去坐牢?”

“他说这个大不了当老赖......我也没想到还要判刑啊!”

我们报警了。

一切都是姓黄的在背后操作,教爸爸贷款的时候他从不肯留下任何文字性话语,只说当面交谈。

这让我多疑起来,所以我建议爸爸偷偷留下语音证据。

将证据一同交给警察后,爸爸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结果并不乐观,很可能需要他变卖家产去还债,可金额远远不够。他面临的,还有牢狱之灾。

爸爸颓然地坐在饭桌前,两鬓花白的短发刺眼极了。

妈妈还在不停絮叨:“大龙和小秀的那部分录音你快删了吧,他们也是被姓黄的骗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他们不可能这样陷害你的。”

弟弟没想到所谓的亲人竟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而更让他愧疚的是,如果不是他当时心软去劝爸爸不要离婚,我们家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了。长期的压抑,再加上妈妈此刻的偏心。让他心里的弦终究是绷不住,断了。

等我们冲进房子的时候,正看见窗户上的黑影一跃而下。

我们家,是五楼啊。

这件事对家里的打击特别大,爸爸彷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妈妈终于有了触动,她翻看着弟弟的日记本,对上面的一条条控诉哭着解释道:“这孩子怎么会怎么想,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怎么会不爱他呢?”

我愤怒地吼道:“你总说什么一家人。现在出了事你的弟弟妹妹在哪?你怎么会黑了心的诓自己丈夫去背债?你现在去把借给他们地钱要回来!银行说了不赔钱就要起诉爸爸,小浩.......也要买块墓地啊!”

“他们说你爸能抗事,我才,才——”这一次她难得没有再反驳我,踉跄着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念叨着。

等到她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不出所料她两手空空。嘴里嚅啜了半天:“他们说家里实在困难——”

接着她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出事哪次不是你扑在前面,现在呢?小浩都被害死了!什么长姐如母,他们就是拿你当提款机、冤大头!”

我像一条毒蛇一般喷洒着恶毒的语言,心里却是无尽悔意,如果能早点骂醒她,弟弟就不会被逼得跳楼了。

“莹莹,别说了,都是我的错。”爸爸站起身,颤颤巍巍走来:“杨大秀,我们离婚。”

他铁了心要去坐牢,打算一个人抗下所有债务,我知道他只是想用这种办法减轻心中对弟弟的愧疚。

爸爸强撑着操持完弟弟的后事,终于再入狱前,得尝所愿办理了离婚。

原来热闹的四口之家,现在只剩下我和我妈。家里是说不出的冷清。

临走前爸爸交代我好好照顾自己,他没有再跟看妈妈一眼,也没留下任何话语,在服刑的日子里,甚至也拒绝她的探视。爸爸的心,已经凉透了。

失去了爸爸的支持,在生活重担和高利贷的双重压迫下,妈妈显然无法应付。中年丧子的打击,让她提不起精神再去工作。

催债的很快就上门了。家门口都是红油漆写下的恐吓话语。以往都是爸爸替她出头,现在剩她自己,也没了还账能力,顿时慌了手脚。

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敲开舅舅家的门:“大龙,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你把车卖了吧?”

“当初网贷是你拍胸脯说要还的,没能力还你充什么阔气?我没钱!”舅舅一改往日的嘴脸,将我妈扫地出门。

小姨就更别提了,直接吃了一道闭门羹。

她回来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是被打击到了。我心里却暗暗解气,我妈这辈子都以为和自己弟弟妹妹坚不可摧的感情,其实背地里就如被白蚁蛀空的木头,根本不堪一击。

以往说一百次一千次的道理她不信,只有自己亲历了才能认清实事。

“这样下去不行,你借出去的钱,必须让他们吐出来,你照我说的做。”

妈妈泪眼汪汪,已经没了之前家中事事做主的长姐气势,唯唯诺诺地抹着眼泪:“我对他们这么好,我掏心掏肺——”

我不想在听她哭诉,埋头搜集自己需要的证据去了。

那三十万的网贷本来就是舅舅借的,互联网也不是法外之地。借款都要本人签字确认,冤有头债有主。我让妈妈不必再理会,让催账的自己去找舅舅解决。

这些年来,舅舅和小姨就像吸血鬼一样。他们打着借钱的名义要钱,微信上的记录,银行的转账。林林总总汇在一起竟然高达几十万!这还不算当面拿走的现金和我妈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

我看着冷笑连连:“难怪弟弟生前只吃的上炒豆和芽稀米粥。”

妈妈无地自容:“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有了这些金额再讨要起来就容易多了,我专门聘请了律师陪同。

当舅舅和小姨拿着复印的欠条单子,都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

但他们惊吓的重点却不同,小姨惊呼怎么会这么多钱。但笔笔转账记录却是铁一般不争的事实。

而舅舅则是惊讶地望向我妈:“你要我还钱?那可是你给我的,是自愿赠与!”

律师在一旁专业地解释道:“杨先生,你在聊天记录里提到‘姐,借我五万我要做生意,别告诉姐夫。’还有这句‘姐我想买车,你能借我多少。’这些都构成借款性质。”

他们习惯了妈妈的给予,乍一听到要还回来,都是一脸不愿意。舅舅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杨大秀,你XX算什么大姐,你自愿给的,现在逼自己亲弟妹再还回去?”

小姨则冷静一些,她快速地把资料捏在手上:“就你们会找律师啊?我也要找律师咨询。”

谈判不欢而散,但见证了舅舅和小姨不要脸的态度,更加坚定了我向他们讨要钱款的决心,更何况我手里还捏着他们犯罪的证据。

打记事起,爸妈就勤恳努力地工作,家里却一直紧巴巴的。舅舅结婚买房买车,我们家出人出钱地帮衬。

小姨从头到脚一身名牌,随手拿出来的一支护手霜都是大几百。这些都是他们吸妈妈血得到的!

爸妈明明是最勤奋的,但我们家却是在舅舅和小姨都买房成家后,才勉强买了处郊区的小房子。

舅舅和小姨不务正业,却活得光鲜亮丽。

凭什么?

那天回家后,妈妈坐立不安地在我面前走动。然后又开始犯轴:“你外婆临走前,交代我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我现在这么逼他们。”

我忍着耐心:“当一个家庭发生矛盾,那肯定是一直吃亏的一方不愿再吃了。难道要一直牺牲咱们整个家庭去帮扶他们?再说你看他们今天的态度,他们根本没有拿你当大姐,就是两个吸血虫!”

说完我仍不放心,再三叮嘱她:“你不许再帮他们,咱俩必须要一条心!你不要让小浩死不瞑目!”

见我撂下重话,我妈听后难受得皱起眉头。嘴里只能哎,哎的应承着。

我却顾不上心疼,偷偷在自己床底下放了监听设备,客厅的动静都可以听到。

我了解妈妈,她被长姐如母的思想荼毒了大半辈子,对舅舅和小姨付出的心血甚至多过我和弟弟,不得不防。

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大的变动,我跟辅导员请了长假。但现在马上要期末考试,必须得回学校去。

同时律师也受理我们的诉求,舅舅和小姨在法律压力的压力下,只得开始筹钱还债。

舅舅手里有不少积蓄,再加上卖车款,30万网贷是还上了。可欠我妈的钱还没有着落。

被逼无奈又想到了卖房,听说舅妈正在跟他闹离婚,家里鸡飞狗跳。

小姨也丧着个脸把自己多年积攒的奢侈品挂到二手市场上。数量之多让我暗暗咂舌,又想到自己从初中到高中,一个书包背烂了缝缝补补仍在用。

我妈还总说家里困难让我节省,原来省下来就是为了供他们挥霍!

他俩见这样东拼西凑不行,又找上了我妈。

我坐在宿舍里,打开连接监听的手机软件,准备听一听他们是怎么给我妈洗脑的。

“姐,妈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们都姓杨!”

“就是啊姐,你这样就是在逼弟弟离婚啊,小浩已经不在了,莹莹以后也是要出嫁的。你现在要钱有什么用,老了还不是要靠我们吗。”

听见舅舅提小浩,小姨立马接话:“要我说小浩这事就是怪姐夫。随他性子一天沉闷闷的,就不像我们家的人。姐你多开朗热心啊。”

我妈是典型的任劳不任怨性格,多苦多累的活都可以受,就是喜欢别人夸她,要一个好名声。

听见弟妹给自己戴高帽,她放柔了声音:“都是莹莹要找什么律师,一家人,哪用的着上公堂呦!”

听着话筒里小姨教妈妈如何骗我,让我心甘情愿地绝了向舅舅和小姨追债的念头。我的心里苦涩极了,原来已经麻木的心,仍旧会疼。

不久后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声泪俱下说自己查出来癌症。

“我说过的,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亲人。你舅舅和小姨正在砸锅卖铁凑医药费,之前借给他们的钱你就别追究了。”末了妈妈还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可得好好孝敬舅舅和小姨,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从头冷到脚,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这一刻,失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妈妈,你就不怕一语成谶?他们是你唯一的亲人,那我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说的是什么话?妈妈生病,你不先关心病情,还阴阳怪气地吃飞醋。难道我会咒自己生病?”

我整理好情绪,努力换上另一幅语气:“我就是被吓到了啊,会不会是误诊?你快让舅舅带你去大医院检查,我马上回家。还好有舅舅和小姨啊!”

监听里,小姨怂恿妈妈装病,他们要合起伙来骗我,原话是:“莹莹这孩子心眼多,没随着姐你的宽容大度。骗她是为了让她不再追究钱的事,亲人之间的帮衬律师哪说得清啊。”

舅舅在一旁适时加码:“姐,你现在离婚了。以后就跟我和张丽一起生活。这次把钱凑上都让莹莹拿走了,往后你可怎么办!”

妈妈在这左一言右一句中逐渐瓦解,在我与舅舅小姨之间,她再一次放弃我,选择了后者。

听着她诓骗我得了绝症。

我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回家之前,我去探望了爸爸。规律的生活让他状态不错。我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他。

他眼里是坦荡的光。他说:“孩子,如果有些事你很在乎,可又无法改变,那就将它从生活里抹掉。”

“别走小浩的路,爸爸没办法承受第二次。”

我决定回家与妈妈敞开心扉谈一次,她的执迷不悟已经让我不抱任何希望。

但有些话是要说清的,至于舅舅和小姨欠她的钱以及他们未来的关系,都将与我无关了。

到家时,家里漆黑一片。

打开灯才发现妈妈横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几张A4纸。

“你在家怎么没开灯啊,舅舅呢?”

沙发上传来阵阵啜泣声,然后是妈妈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我拿起那些纸一看:急性髓系白血病。

我轻声开口:“小姨给你出的主意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这样。”

她却起身抱住我,哭得不能自已:“莹莹,妈是真得病了啊!”原来她挂了电话想起那句一语成谶,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去医院体检,没想到还真的查出病来。

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相信。

哭泣过后,她又念叨起来要去找舅舅和小姨去做配型。还说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靠亲人。

我见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舅舅和小姨,心下一沉。看样子,她的病是真的。

舅舅和小姨闻讯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围坐在沙发上。小姨握着妈妈的手,声情并茂道:“姐,你放心。我们都去配型,肯定会有办法的。”

舅舅掐掉手中的烟:“我马上让张丽去凑钱,姐你放心治病吧。”

我妈在她的一双弟妹的簇拥下,热泪盈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姐就知道,就白疼你们。咱们到底流着一样的血。”

我对舅舅和小姨的表现竟有些吃惊,心里犯起嘀咕:难道他们对妈妈,是真的愿意倾囊相助?

在送他们出门时,我刻意在防盗门前多停留了一会,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看这病可需要不少钱呢,真的要凑啊?”

“配型成功的概率太低了,哪会这么巧。”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再听了,我转头看着妈妈,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你爸总说我填补娘家,你看现在不就是回报吗?好人有好报啊!”

我将拳头捏紧了又张开,终是不忍心再说出任何话。

只能一起去做了配型。

医院很快打电话来告知了结果,配型真的成功了!

是小姨的样本。

妈妈开始收拾起了住院的衣物。

自从结果出来后,小姨就有些躲躲闪闪。谁也没想到幸运女神就这样眷顾了。

“小秀,我明天就住院了,要先做一些检查准备。你什么时候来?”

小姨终于接了电话,只支吾着让妈妈先去。

“怎么你舅舅最近也老找不到人。”妈妈眉头拧起,而后有安慰自己道:“肯定是急着筹钱去了。”

“如果小姨不愿意捐——”我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却被妈妈无情打断。

“不会的,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手术最终没有顺利进行,而且是最糟糕的情况。小姨一直推诿着让妈妈先入院做准备工作,直到清髓完成,就等她来救命。小姨才姗姗来迟:“姐,我慎重考虑过了。我还没生过孩子,要不你还是等骨髓库吧?”

她一句话让所有人变了脸色。我忍不住怒吼:“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做了清髓,你是在杀人!”

小姨自知理亏,留下个果篮便匆匆离去。妈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夜里,她一遍一遍向我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说自己从小要强,又被教育着要有担当有责任感,要为弟弟妹妹遮风挡雨。父母早逝,她更是把舅舅和小姨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她牺牲掉家庭,忽视我和弟弟的成长。一心扑在做大姐的职责上,结果反而养出了一对白眼狼。

她虚弱极了,掩面而泣。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强势固执的样子,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语句,直说这是上天的惩罚,她知道错了。

妈妈拒绝移植我的骨髓,她说不治了。她去陪弟弟,跟他赎罪。

自小姨那天走后,她就消失了,舅舅也同样再没了音讯。很难不相信他们是商量好的,一个怕损害自己的身体,一个怕真的要凑出看病的钱。

妈妈出院后写了授权书。交代给舅舅和小姨的钱,让我替她讨回来。

在生命弥留之际,她轻声呢喃:“下辈子,再也不要当家里老大了,太苦。”

长姐如母,就是对姐姐们最大的束缚,也正是这个词,绑架了无数女性。

没有了妈妈的庇护与管束,舅舅终于还是离了婚。生活越发不像样,整天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度日。只不过,这次不会再有一个如超人般的大姐替他还债,事事兜底了。

小姨去了外地,听说她良心不安了好些日子,最终决定换一个城市生活。失去了一个肯事事为她着想付出的人,不知道如今的她还能不能过之前那般光鲜亮丽的生活。

他们欠妈妈的钱已经悉数讨回来了。并且当时他们诓骗爸爸参与贷款的录音证据,在妈妈地以死相逼下,并没有向警察交代小姨与舅舅参与的部分。

而我去了一趟公安局,补交了他们参与欺诈的证据,希望对案件破获有所帮助。

妈妈的墓地在弟弟的旁边,正值清明节,我和出狱后的爸爸一起来扫墓。

墓前已经提前摆好了两束白色菊花,花团锦簇。妈妈的照片前还摆着她最爱吃的绿豆点心,看样子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

我将带来的东西摆好,把菊花与糕点扔进塑料袋里打算扔进垃圾桶。

舅舅和小姨会怀念妈妈,那并不是他们良心发现。只是失去了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们付出的人,觉得不适应罢了。

我仍记得爸爸那时的话:如果有些事你很在乎,可又无法改变,那就将它从生活里抹掉。

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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