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来生付
6.
一年前的上元节，萧明远还是五皇子的时候，他背信弃义随了庶妹林明珠。
我决意与他恩断义绝，搜集了他与林大将军林阳密谋篡位的证据面圣。
圣上震怒，下旨抄没将军府，同时为彰显圣恩，封我为妃。
跟着御林军回到将军府时，萧明远沉着脸，被侍卫押倒在地。
他死死盯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要进宫。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泪水模糊了眼。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先背弃我的，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萧明远身体陡然一僵。
「就因为我救了你妹妹，你就要杀了你全家？林晚晚，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毒？」
他声音沉痛，仿佛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样。
可明明，我只是把他们对我娘亲做过的都还给他们而已。
林阳是入赘到母亲家的。
他借母亲娘家的势发迹，却在母亲怀着我时与表妹柳氏苟合，生下比我小三个月的私生女林明珠。
后来又给母亲下毒让她亏空身子，无法再生育，借口为将军府绵延后代，将林明珠和柳氏接进府。
再后来，林阳伪造外祖家勾结外敌的罪证，害外祖家被满门抄斩，又把这一消息透露给娘亲将她活活气死。
彼时我才五岁。
后娘上位，我堂堂嫡小姐成了庶出，林明珠顶替我成了将军府大小姐。
我在府里过的比厨房的耗子还惨，至少耗子有新鲜的吃食，而我只能吃馊饭。
丫鬟婆子更是对我动辄打骂，以此讨柳氏和林明珠开心。
三年前突然把我二人身份换回来，只是因为林阳得了消息，宫里的皇后娘娘要给她膝下的五皇子萧明远选皇子妃。
而萧明远不得圣宠，皇后也更在意他兄长三皇子，他决计没有夺嫡的可能。
他们不想林明珠嫁给一个废物。
我咬死不松口。
林阳撒了好大一通火，柳氏拉着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我悔婚将军府就要被满门抄斩。
我巴不得他们早死，又怎会救他们。
但我低估了他们无耻的程度。
因着林明珠的容貌与我有几分相像，她扮成我的模样接了圣旨。
我也不知为何，某天突然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与萧明远接触起来。
但当我沦陷在他的温柔中时，他却给了我响亮的一巴掌。
他像所有人一样，弃我，选择了林明珠。
我没理会萧明远的质问，收拾了母亲的嫁妆跟随宫人进宫。
7.
就在这时，火光冲天而起，外面响起激烈的喊杀声。
萧明远，反了。
我被萧明远亲手喂下软筋散，关进柴房。
等到杀声渐渐消失时，林明珠来了，她坐在我十步之遥的地方，笑的花枝乱颤。
她走上前来挑起我的下巴，指着身后衣衫褴褛的一排乞丐，恶狠狠的说道。
「姐姐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五皇子妹妹替你尝了，估计你也不想要，那这些就赔给姐姐，一个赔十几个，看妹妹对你多好。」
说完林明珠挥了挥手，那一排乞丐便簇拥着朝我走来。
我服下软筋散浑身无力，深知躲不过这一劫，但林明珠想看我求饶，她是做梦。
天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重新被打开。
光投进来，照的在我身上匍匐的影子也有些朦胧。
下一秒，身上的人被人踹开，萧明远双眼猩红，愤怒的掐上我的脖颈。
「乞丐都能让你这么享受，林晚晚你怎么这么下贱？」
我歪着头，抬起被咬的没有一块好肉的手臂，笑着问。
「殿下，不是你吩咐的吗？现在这幅做派又是何意？」
萧明远闻言更怒，他四下乱走，时不时猛甩袖子，呼吸渐渐粗重。
突然我身下一痛，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林明珠握着一根带着尖刺的木棍在我身下递送。
她眨着无辜的眼，望着萧明远泫然欲泣。
「陛下，把脏了的地方都清除掉就干净了，臣妾只是想帮姐姐。」
陛下？
他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在我晕过去前，看到的是萧明远握上木棍狠狠向前一送……
8.
萧明远说的没错，我早被糟蹋了，守着可笑的自尊又有什么用呢。
我停止挣扎，在小桂子的痛呼声中匍匐在萧明远脚下。
「晚奴愿意伺候诸位将士，只求陛下饶小桂子一命。」
……
静，死一般的静。
萧明远没有说话，但小桂子的声音已经弱了下来，他等不了。
我又重重一磕，重复了一遍。
萧明远冷哼一声，抬脚踢上我肩窝。
他是习武之人，这一下，我的锁骨应声断裂，我也歪倒在一旁。
但我不敢多耽搁，爬起来跪回去。
萧明远突然轻轻笑起来，说。
「还真是情深义重，来人，与朕一同送晚奴去见那奴才。」
话落，我又被架起拖着往外走。
不多时，我见到奄奄一息的小桂子。
板子还在不停的落在小桂子身上，收割着他寥寥无几完好的皮肤。
我颤抖着叫出声。
「小桂子……」
小桂子抬起头，血顺着他的脸落在地上。
他却还是笑着的。
「晚姑娘不哭。」
不哭？
好像曾经也有个人抱着我叫我别哭，他是谁？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我停不住眼泪了，头好疼！
我死死抱着头，纷杂的碎片从脑海深处冲出来。
我想起来了！
我颤抖着伸手，泪水模糊双眼，我叫他。
「顾安，是你吗？」
小桂子伸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重重垂下。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侍卫，扑到小桂子身边，抓住他的手。
「是不是你？是你对不对，顾安？」
「嗯……晚晚……不哭……对不起我太没用，保护不了你……」
是他！真的是他！顾安，我在21世纪的未婚夫，我真正许诺共度一生的人。
可他快死了，快被萧明远害死了……
萧明远？对了萧明远。
我不顾侍卫的阻拦，抱住萧明远的大腿恳求他。
「陛下晚奴错了，晚奴再也不敢背叛您了，求您，求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小桂子一命吧。」
萧明远俯身捏紧我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奴才都处理不了？」
「陛下息怒。」
周围乌泱泱跪了一地，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更沉闷了。
我惊慌的回头，顾安，不动了。
侍卫探探他的鼻息，回复萧明远。
「启禀陛下，犯人已处死。」
我呆坐在原地，突然很想笑，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所有人都被我疯狂的笑震住。
我趁众人不备，拔了侍卫的刀直冲向萧明远。
9.
我失败了。
我被暗卫一脚踢飞，连萧明远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浑身像被石子碾过一样，我却感觉不到疼。
我捡起掉在一旁的刀，架上自己的脖子，眼一闭，手一横。
刀刃划破皮肤的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晚娘！太医！宣太医！」
谁在说话？
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有些想吐。
不过不重要了，我的意识没入黑暗，这次，应该能死成吧。
……
「晚娘，晚娘，你醒醒……」
谁在说话。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是锦绣罗账，鼻尖萦绕着呛人的香气。
我忍不住猛咳。
突然我的手被抓住，我抬眼，萧明远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皱起眉头甩开他。
「暴君，你不得好死。」
也许是我的厌恶表现的太明显，萧明远的神情瞬间变得哀伤。
装什么呢？我一个贱奴怎么能惹的伟大的皇帝陛下伤心呢。
萧明远张开双臂想抱我，被我一把挥开。
我愤恨的瞪他，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为顾安报仇。
萧明远贼心不死，又想上来搂我。
我能惯着他？立马屈膝抬腿，目标直奔他下三路。
我爸说了，男人最宝贝命根子，谁敢对我图谋不轨，断他子孙根绝对管用。
这不，萧明远立马一个大跳退开老远。
我嗤笑一声。
「陛下金尊玉贵，我这样的贱奴怎么配被你碰？」
萧明远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叹了口气。
「晚娘别闹了，从前是我不好，我不嫌你跟别人……那个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哕~
我没忍住吐了。
10.
萧明远耐心被我耗尽，阴沉着脸叫来宫女给我喂下软筋散。
浑身力气被抽走，我软倒在床榻上。
萧明远走上前来抚摸我的脸。
我心里恶心，却连躲开都做不到，只能恨恨闭上眼。
萧明远轻笑出声，让宫女送上汤药。
「晚娘乖，把药喝了，你的身子亏空太多，需得好好补补。」
我没理他，依旧紧闭双眼，抿紧嘴唇。
我听到碗被重重放下的声音。
接连被我拒绝，萧明远肯定气死了。
突然下巴被紧紧捏住，我痛的下意识睁开眼，对上萧明远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凑近我的嘴巴。
我心中大骇。
我才不要跟顾安以外的人亲密接触。
「我喝，不用你喂！」
萧明远深深看了我一眼，端过药碗递到我嘴边。
我嗫嚅两下嘴唇张开。
汤药入口，竟然一点都不苦。
我很快喝完，示意萧明远把碗拿走。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深邃，下一秒，我的下巴又被捏紧，猝不及防下萧明远覆上我的嘴唇，苦涩的药液被强硬渡进嘴里。
我拼命想推开他，手脚却使不上力。
许久萧明远放开我，嘲讽的冷哼一声。
「想给那个奴才守身？别忘了朕才是你的夫君，晚娘你真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我……
我被萧明远弄脏了。
我突然喘不上气，眼前一阵发黑，喉咙里有什么涌上来，带着腥甜的气息。
我呕出一大口血，意识又一次涣散。
11.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
哪儿来的鸭子在叫？好难听。
我睁开眼，意识逐渐回笼。
我在心中自嘲，我这么弱，怎么这么难杀呢？
试着抬起手，还是没力气。
外面嘎嘎声不停，我心中烦闷，决定闭上眼装睡。
然而老天总爱针对我，一个宫女大声喊着我醒了，不一会儿萧明远就进来了。
他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吩咐太医给我诊脉。
太医摸了半天脉，说。
「娘娘身子亏空已久，加上郁气难疏，恕老臣学识浅薄，恐无法为陛下娘娘排忧解难。」
萧明远黑着脸挥挥手，叫来别的太医，一连几十个，都一样的说辞，萧明远不累，我都听累了。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太医出主意说，让我解气也许有用。
萧明远当即同意了。
吩咐宫女给我梳妆打扮，然后他抱着我出去。
萧明远带我去了院里。
我抬眼一瞥，哦，我说哪儿来的鸭子呢，原来是林明珠在叫。
她穿一件湿淋淋的单衣，跪在路中央一句一叩头。
我听了好几遍才听懂她叫的什么。
「罪臣之女林明珠，祈求上苍保佑晚妃娘娘凤体安康！」
听她的意思，林阳获罪了？
「林阳图谋不轨，意图颠覆江山，被朕下狱了，怎么处置，都听晚娘的。」
萧明远冷冷看着林明珠，说。
「林明珠善妒成性，纵容宫女行凶，难当一国之母，已被降为答应，宫女素锦冲撞皇妃，以经凌迟处死。」
说完萧明远又看着我，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晚娘可还有不满的地方？」
林明珠闻言膝行着爬过来，想抓我的手，被萧明远抬脚踹飞。
她爬起来对着我不停磕头。
「姐姐我错了，求你救救父亲母亲，求你！」
我看着林明珠，突然笑了。
我说。
「林阳宠妾灭妻，赐九族凌迟处死。」
我盯着萧明远，一字一顿道：「只许以此定罪，让林明珠去好好看看。」
我就是要报复林家满门，我要他们为林晚晚的娘亲偿命，以他们最不屑的罪名。
萧明远沉默片刻，同意了。
林明珠突闻噩耗整个人疯魔了，挣扎着扑上来却被侍卫无情拉开。
她双腿乱蹬，破口大骂。
「萧明远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别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怎么对得起我爹，怎么对得起我林家满门！」
「你以为报复我林晚晚就会原谅你了？」
「别忘了是你由着我找乞丐上她的！别忘了她的情郎是被你亲自下令处死的！」
「她林晚晚一个千人骑万人上的婊子也配当皇后，你们是白日做梦！」
林明珠越骂越大声。
萧明远急忙让人堵住林明珠的嘴拖下去，慌乱的看着我。
12.
「晚娘你别听她胡说，不是她说的那样，你不脏。」
我有些意兴阑珊。
是不是，事实不摆在眼前吗，否认有什么用。
再说了我又不在意。
我们21世纪的高级知识分子，从不拘泥于胯下那点腌臜事。
我摆摆手，示意萧明远送我回去。
没几天就有太监来报，说林阳九族已经全被抓了。
最近我日日嗜睡，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精神才好点。
我不顾萧明远阻拦，执意要去观刑。
他没办法，只能答应。
行刑当日我穿上林晚晚娘亲生前的衣服，梳了她最爱的发髻，戴上外祖送的钗环，出现在刑场。
林阳死死瞪着我，淬了毒眼神仿佛要把我拆吃入肚。
下一秒，大刀落下，血花四溅，一颗颗长毛的球滚落在地，林明珠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刑场外传来。
我笑的张扬，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我轻轻说。
「娘亲你看到了吗？欺负你的人都遭报应了。」
13.
观刑回来后，我的身体愈发虚弱，嗜睡也愈发严重。
萧明远不上朝了，每天带着不同的游方术士、隐世名医来替我诊脉。
今天又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他不号脉，就站在不远处细细打量我。
半晌，他对着萧明远拱手道。
「陛下，娘娘生气外泄，需得寻个慰藉稳固心神。」
萧明远眼含迫切，忙问。
「什么慰藉？如何寻来？」
老者抚着胡须，解释道。
「说通俗点就是娘娘自个儿不想活了，您得找个让她活下去由头。」
萧明远沉思片刻，扭头握上我干枯的手，沉声开口。
「晚娘放心，为夫定会救你。」
我笑他痴心妄想，这世间唯一能让我留恋的人已经没了。
……
那日后萧明远突然消失了几天。
再见时他褪去明黄龙袍，换上一身素白锦袍。
我定定看着他。
萧明远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衣服看，露出一抹微笑。
「晚娘还记得这身衣裳？」
我点头，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当然记得，我这一生，就是败在这件衣服上。
三年前我刚穿来这个世界，自己的记忆还没被抹除，也没完全接收这个世界的林晚晚的记忆。
被林阳和柳氏伪善的假面蒙骗，代替林明珠参加了除夕宫宴。
宫宴过半，皇后突然问起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否婚配，柳氏乐呵呵说没有，三言两语就把我卖了。
等回到将军府，接收完原主的全部记忆，我才惊觉自己落入了多大的陷阱。
将军府害了原主外祖家数百条人命，又逼死她的生母，我哪儿来的脸替她原谅恶人。
14.
我拼死不愿嫁，他们把我关进柴房，不给吃不给喝，还让林明珠假扮我接下赐婚圣旨。
我气的昏死过去。
梦里我看到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她哭着对我说。
「不要反抗了，认命吧，你回不去的，跟五皇子走吧，记得带走母亲的嫁妆，代替我好好活着。」
看着那张被泪水模糊的脸，我哽咽着。
「那你呢？你有没有去到我的世界，有没有见到我爸妈？有没有见到我的未婚夫顾安？」
她微微一愣，旋即重重点头。
「你爹娘很好，他们对我很好，昨儿个他们才扯了布给我做了新衣裳。」
「顾安也很好，他送了我一只银簪，说过几日就上门求亲。」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静静听着，听着听着默默流下泪来。
「这样就好，那你快走吧，我会跟五皇子成婚，会带走你娘的嫁妆，会好好活着。」
她听见我保证，笑了，然后身体慢慢变淡直至消散。
我睁开眼，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涌出。
骗子，个小骗子，爸妈哪里懂什么扯布，又哪里会做衣裳。
顾安也不会送我银簪，他知道我爱金子，送的从来只有金条。
他也不会上门求亲，因为我俩早就办了订婚宴，只等大学毕业就去拿结婚证。
我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她也过不去。
可我占了她的身体，她又能去哪里呢？
……
我见到了我那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婿，五皇子萧明远。
萧明远一袭素白锦袍，身姿颀长，一柄白玉折扇衬的他恍若谪仙。
最主要的是，他那张脸，与顾安有三分相似。
再穿上顾安最爱的白衣，有五分像了。
他站在将军府大门外望着我，桃花般潋滟的眸子里倒映着我呆愣的模样，我听见他轻声唤我。
「晚娘，对为夫可还满意？」
我低下头，不愿让他看到哭花的脸。
他长得像顾安，能经常看看这张脸也好。
我轻轻点了点头。
后来萧明远便常常约我同游，我们一起去逛花市，一起泛舟游湖，一起骑马踏青……
他一个皇子，排队给我买新出炉的烧饼，新出的胭脂水粉记得比我还清楚，亲手制了团扇绣上我与他的乳名……
除了肌肤之亲，我们做了所有热恋情侣会做的事，我想，萧明远应该是喜欢我的。
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留在这里的日子也许不会太难熬。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收不住。
随着时间流逝，我现代的记忆逐渐模糊，与原主的记忆愈发融合。
我忘了自己，忘了爸妈，也忘了顾安。
只记得自己是将军府不受宠的小姐，是萧明远的皇子妃。
15.
拉回思绪。
我对萧明远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他面露喜色，款步上前坐在床边。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
他的耳尖爬上一抹绯红。
我勾起唇角，用最温柔的语气说。
「知道吗，你这样打扮的时候，最像他了。」
手腕被猛的攥住，萧明远颤抖着声音问。
「像谁？」
「顾安啊，你不是见过吗？
老实说你不如他好看，不如他温柔体贴，不如他宽厚仁善，不如他学识渊博，跟他比你一无是处。
如果不是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恰好你长得有几分像他，我才不会答应嫁给你呢。」
萧明远脸色瞬间苍白，他猛的甩开我，跌跌撞撞走了。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我笑的好大声。
……
隔天萧明远又来了，还穿着那件素白锦袍，还以为他会换了呢。
「晚娘，只要你高兴，我会永远像他。」
我：「……」
不，不像的，他早就不像顾安了。
不过我没明说，我要他一辈子都记得，在林晚晚心里他永远都是个赝品。
萧明远带着我出宫，泛舟游湖、骑马踏青、制团扇、买糕点。
全是我们曾经做过的事。
我兴致缺缺，总是昏昏欲睡。
萧明远脸上的笑一天比一天僵硬，终于有一天他放弃了。
他消失了。
16.
冬日的阳光不常见，我靠在围栏上闭眼假寐。
消失多日的萧明远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他抱我回寝宫，轻轻揉搓我的手，神情专注而虔诚。
「晚娘，过几日便是上元节，许久不曾逛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上元节啊。」
我歪头似笑非笑的看他。
「林明珠也去吗？」
萧明远手一顿，目露哀伤。
「林明珠已经赐死了，她不会再妨碍我们，晚娘别再提她了可好。」
萧明远这是想往事一笔勾销，我偏不如他的意。
「陛下别说气话，你与妹妹伉俪情深，应该共度佳节才对，晚奴如此恶毒还是不好污你的眼的。」
萧明远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
「你非要如此吗？朕当初所为不过都是权宜之计，是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与亲妹争宠，朕已经如你的意屠林家满门，你还想怎样？」
「想你去死，行吗。」
萧明远气急，甩袖离去。
我心中泛起冷笑，萧明远啊萧明远，他惯会在我雷点上蹦迪。
上元节，他怎么好意思还邀我同游的。
17.
两年前先皇后伙同太子谋反，被斩于马下。
我当时并不知道萧明远是过继的，心疼他失去亲母手足，第一次带他回将军府见我娘亲的灵牌。
他就是在那时见到林明珠的。
府门前，林明珠扭着柳腰走到我们面前，朝萧明远盈盈一拜。
「参见五皇子殿下，再次见面殿下还是如过去一般丰神俊朗。」
萧明远拧眉看她，问她是谁。
林明珠娇羞一笑。
「我是将军府二小姐，林明珠。」
「原来是晚娘的妹妹。」
「是啊，说起来今日也是有缘，第一次见殿下还是去年今日，姐姐使小性子不愿接旨，还是明珠替姐姐接的圣旨，哎呀！」
林明珠突然掩唇娇呼一声。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提起此事的。」
说着她泪眼婆娑看向萧明远。
「殿下请千万不要怪罪姐姐，姐姐她只是误以为殿下无缘龙位便是无能，爹爹娘亲已经教育过她了。」
萧明远铁青着脸看向我。
我回望他，表情淡漠。
我不愿争辩，林明珠的言辞有多拙劣，他一个皇家出身的皇子不会看不出来。
若他轻信林明珠，我再怎么辩解也无用，若他坚定的信我，便不会被轻易挑唆。
果然我赌对了，萧明远冷着脸训斥林明珠。
「二小姐如此做派，是嫉妒你嫡姐吗？」
林明珠似乎没料到萧明远会当众揭她短，但她不愧是私生女，跟她娘柳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颠倒黑白的功夫简直一流。
「殿下，明珠只是不小心说了句实话，姐姐就这般容不得吗？既如此，明珠还是不碍姐姐的眼了。」
说罢林明珠就哭着跑走了。
见她吃瘪，我就开心，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巨力，捏的我生疼。
18.
「晚娘可有话说？」
萧明远阴沉着脸，手指轻轻抚摸着我被他掐红的手腕。
「有何话说？」
我反问他。
萧明远生气的瞪我一眼。
「你怎的由着她给你泼脏水，也不怕我真信了。」
我盯着他的眼，异常认真的说道。
「信与不信，皆在你一念之间，你认定我是那般的人，无论我解释与否，你都认定了，我多说不过浪费口舌。
而且，我信你会信我。」
说完我歪着头，状似玩笑道。
「对了，林明珠不是我妹妹，她爹娘狼狈为奸害死我娘，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往后你离她远些，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萧明远突然将我拥入怀中，连连呢喃。
「不可以，晚娘不可以，不可以不要我。」
我好笑的锤他。
「那你离林明珠远些。」
然而他不答话，只一个劲喃喃自语。
「晚娘不可以不要我，晚娘不可以不要我……」
我当时还感动于他对我的重视，却忽略了他处处透露出的反常。
去年上元节。
萧明远约我一起逛灯会，我换好新衣准备出门，却被林阳拦下。
「晚晚啊，明珠看上五皇子了，你作为姐姐，让让她，今晚的约会就让她替你去。」
我冷着眼看向林阳，讥讽出声。
「林明珠前年看上的还是三皇子，怎么今年就看上五皇子了？明年她要是看上陛下了呢，您还要到宫里让各位娘娘让她不成？」
啪！
林阳甩了我一巴掌。
我冷冷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五皇子是我的夫婿，是陛下下过旨的，将军若是不服，大可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我头也没回，推门出去。
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等我再见到萧明远会是如此情形。
19.
灯会有游船活动，往年我都是与萧明远先去放一盏河灯，再去逛灯会。
今年我来到岸边时，正巧看到林明珠落水，萧明远准备下河救她。
我忙出声喊他。
「萧明远！不准去！」
我盯着他回望的眼一字一句说道。
「男婚女未嫁，你去是想逼死我妹妹吗？」
「妹妹」二字我咬的极重，我不信他听不懂我的暗示。
但，他只犹豫一瞬，便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同时，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果然，皇家薄情，不受宠的我怎么比得了将军府真正的掌上明珠呢。
我连夜进宫面圣，递上林父通敌叛国的铁证，只求他，为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家沉冤昭雪。
是以后来萧明远质问我，他不过救了我妹妹，我就要全家陪葬，质问我何时变得如此歹毒时，我那般决绝的与他划清界限。
今日他为了权势可以无视我的杀母之仇，明日也可以为了权势无视我。
20.
萧明远到底还是带我来逛灯会了。
今日的放花灯环节很冷清，只有萧明远的莲花灯孤零零的漂在河道上。
他抱我坐在船头，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花灯慢慢漂远，湖面上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我推了推萧明远，让他把侍卫暗卫都留在岸上，船上的灯都熄灭，只留一盏挂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说想再过过只我二人的时间。
他欣喜的在我脸上啄了一口。
我心下恶心，别过头去不看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
「陛下，讲讲我们以前的事吧。」
萧明远不疑有他，收紧箍在我腰上的手，看向我的眼神温柔缱绻，他细细讲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渐渐沉醉其中。
所以，他没发现悄悄靠近我们的小船，没发现包裹在黑暗中的索命亡徒。
刀光映着我苍白的脸，落在萧明远脖子上，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
面对朝我伸出手的刺客，我露出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
皇帝萧明远遇刺身亡。
先太子的遗孤作为皇室唯一的血脉登基为帝。
我坐在辛者库院内的台阶上，这里是顾安和我常待的地方。
那日的刺客站在我身后，用冷硬的语气劝我。
「姑娘回吧，外头风大，当心身子。」
我摇摇头，问他。
「你说人这一辈子，连个盼头都没有，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怎会没有盼头？只要姑娘开口，陛下会满足您所有要求，您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自嘲一笑，没有解释。
他不懂，我爱的人，都不在这里，新皇再怎么尊敬我，也填不满我满目疮痍的内心。
院外响起通传声，身穿明黄衣袍的小皇帝急匆匆进来，扑进我怀里一个劲撒娇。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心中为他默哀。
才七八岁的孩童，就要肩负起整个天下。
「陛下。」
小皇帝撅起嘴，不满的纠正。
「晚姑姑都不叫我的乳名，分别的这两年，到底是生分了。」
我无奈笑笑，叫他的名字。
我也是在某次进宫时才知道，先皇后与娘亲是金兰姐妹，她得知我存在的第一时间，就想法子为我恢复身份。
她知我不通算计，恐去了别人家受欺负，就把悉心教养的五皇子指给我。
她叮嘱先太子我是妹子，要好生照料。
所以先太子还在时，经常请我过府，我就是在那时与小太孙熟络起来的。
小太孙长得玉雪可爱，被太子妃教养的谦逊有礼又不乏活泼灵动。
他会跟在我身后乖巧的叫一声晚姑姑，会臭屁的背上一首先生教的诗求夸奖，会偷拿他爹送给他娘的小玩意儿逗我笑……
这么可爱的孩子，却突然成了罪人。
我一直不相信，那样宽厚仁爱的太子，那样重情重义的皇后娘娘，会通敌叛国。
直到萧明远即位，我突然明白过来，是他。
先太子旧部定会想办法报仇，所以萧明远希望重修旧好时，我求了那场荒唐的灭九族之刑。
不光是为娘亲出气，也是告诉先太子旧部，萧明远会听我的话。
上元节之行也是计划好的。
我疯狂气萧明远，让他恼怒我，这样再示弱讨好，他自尊心爆棚，就会听我的屏退护卫。
此时先太子旧部行刺就变得易如反掌。
事情如我所料，我终于报仇了。
心中郁结的气得到疏解，我可以放心去找顾安了。
我捏捏小皇帝的脸，向他做最后的道别。
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落下，乖乖巧巧躺在我怀里听我讲故事。
21.
「晚晚，这颗糖给我吃好不好嘛~」
清脆的童音落在耳边，我恍惚回神，心里突然涌上浓浓的悲伤。
我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可为什么要哭啊？
小男孩被吓到，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顾安！你又欺负晚晚是不是！」
满脸怒气的美妇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边搂着我轻声哄，一边数落小小的顾安。
不一会儿，我的哭声引来了爸爸妈妈还有顾叔叔。
俩大男人一人拿个拨浪鼓，一人拿根棒棒糖，笨拙的哄我。
妈妈先是摸摸顾安的小脑袋，告诉他没事，才从顾妈妈手里接过我，柔声安抚起来。
大家都围着我转，我应该高兴的笑，为什么更伤心了？
我挣开妈妈的怀抱，扑过去紧紧抱住顾安，哭的断断续续的，让他保证不要死。
死是什么？为什么顾安要死？
我不明所以的话吓得顾安也跟着哭，他回抱着我，用小奶音说。
「晚晚不哭，晚晚不哭……」
那天后，爸妈把家里的平板手机电脑都收起来了。
我出奇的没有闹，只是愈发黏着顾安，一步都不想离开他。
所以我们要一起去上幼儿园啦。
顾安每天都牵着我上下学，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我们形影不离。
他像个聚宝盆，每年生日都拿根金条送我，还能有闲钱隔三差五给我买奶茶零食。
后来我无意中撞见，他居然在做生意！赚到的钱居然都给我花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感情从邻家很好的哥哥，变成想把他偷偷塞进自家的户口本上。
高考完那天，我鼓起勇气，把顾安堵在学校的浪漫树下告白。
他讶异了一瞬，笑着摇头，「不行哦晚晚。」
我以为我们会就此分道扬镳，但下一秒，他像往常那样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买奶茶。
我瘪瘪嘴，心不在焉的跟着他，也是这一回，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人。
22.
那人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身黑，远远看去跟某部热门动画片中动不动噶人的小黑一样。
我有些害怕，拉了拉顾安的袖子。
在顾安回头的瞬间，小黑却不见了。
我隐隐有些不安，跟顾安说了。
顾安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奶茶都没拿，拉着我就走，颇有种慌忙跑路的即视感。
从那天后顾安不再带我出门，也不许我自己出去，说外面有吃人的恶魔。
这样荒诞的说辞，我却鬼使神差信了。
日子平平淡淡过着，转眼到了查分报志愿的日子。
我偷偷看顾安的成绩，不高不低，跟我半斤八两。
我问他打算报哪所大学，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哼，肯定是怕我缠他。
我别过头不理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没报到一个城市，我也要每周都去找他。
几天后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非常合我的调性。
我高高兴兴拿给顾安看。
他笑着，从背后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温柔的看着我。
「晚晚，等毕业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呆呆看着顾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啊？你不是不喜欢我嘛？」
顾安牵起我的手捏了捏，语气有些宠溺。
「告白这种事，哪能让你来，当然要拒绝再来一次咯，这张录取通知，就当做告白礼物，女朋友还喜欢吗？」
我哼哼两声，扑进他怀里使劲蹭。
「什么女朋友，我还没答应呢。」
「好，那你现在答应，我再问一遍。」
「呸无赖。」
我俩的订婚宴是跟升学宴一起办的，好热闹，好多人，好多礼金！
学业有成，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情相悦，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在亲朋好友的起哄声中，我在顾安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我的脸热的发烫，好羞人，我下意识别开眼，不料又看见小黑了。
小黑死死盯着我，眼神冷的像要杀人。
我害怕的抓住顾安，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小黑。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小黑又不见了。
心脏莫名的狂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我们报警了，但结果差强人意，小黑什么都没做，根本不可能因为我害怕就把他抓起来。
我和顾安又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但我们终究没法一直待在家里。
转眼开学了，我们必须要去上学了。
两家老父亲老母亲也知道小黑的存在，思前想后卖了房子跟我们去了帝都，在学校附近小区买了套二手房陪读。
我俩每天上下学都有人接送，跟小孩儿似的。
两年过去，小黑一直没再出现过。
我渐渐放松警惕。
但顾安还是很紧张，他说等我21岁才算彻底安全。
我心里疑惑，问他为什么是21岁才算彻底安全，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他只拥紧我一言不发。
神秘兮兮的，一点都不可爱了。
算了由他去，反正再过几个月我就21啦。
……
转眼到除夕夜了，明天我就21咯！这么好的日子一定要跟顾安一起。
我换上火红的新衣出门，蹦蹦跳跳敲隔壁的门。
手还没抬起，突然，我头上一痛，眼前发黑，直直倒了下去。
23.
再度睁眼，我被带到一条小巷深处，手脚被绑住。
旁边身穿黑衣的男人正在磨刀。
我吓得连连后退。
见我醒来，小黑抬头露出温柔的笑。
「晚娘莫怕，马上就好了。」
什么东西要好了？不会是刀吧？我就知道这人不怀好意！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大哥行行好，别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未婚夫还是有点小钱的。」
「未婚夫？」小黑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巴，阴恻恻的开口。
「晚娘有了为夫，怎的还去招惹野男人？不好，这不好，等回去为夫定要好好惩罚晚娘。」
md这人有病吧！
我tm都不认识他，哪里来的脸自称为夫？穷秀才意淫的小说看多了吧。
呜呜呜顾安你在哪儿，快带警察叔叔来救我！
警察叔叔还没来，小黑刀已经磨好了。
他狞笑着捅进我的肚子，转一圈，又拔出去。
「本来想给你个痛快的，但你太不乖了，为夫好难受，晚娘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我痛的话都说不出来，冷汗簌簌往下冒。
我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不能给你们尽孝了。
顾安对不起，你老婆没了。
小黑还在我身上不停的捅刀子，我感觉生命在流失。
我躺在地上，恍惚中看到空中站了一群女孩。
她们穿着精致，扎着高马尾，嘴里喋喋不休着「又失败了。」
终于，其中一个发现我在看她们。
她飘过来，我才发现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她失望的看着我，说。
「你失败了，又失败了。」
「什……么？」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晚晚！」
痛苦的呼唤唤回我的神志，我感觉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抬头，对上顾安写满悲伤的眼睛。
他哭了？
我想抬手帮他擦掉眼泪，可是身体好软，使不上力气了。
突然顾安身后笼下一片阴影。
小黑脖子上插着刀居然还能站起来？！他拔出刀朝顾安挥下。
我甚至来不及提醒，顾安就软软倒了下去。
小黑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刀刀捅向顾安。
我的心脏被紧紧揪住，痛的无法呼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顾安抚上我的眼睛，声音带着痛意。
「晚晚对不起，又没能护住你……下次……下次早点记起我好不好……」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没了生息。
我感觉灵魂被撕扯，朝空中飘起。
与我一样的女孩们个个面露哀伤。
「又要开始了。」
「这次她能撑几年？」
「谁知道呢。」
「她怎么就记不起自己是谁呢？」
「是那边的问题吧，我们跟不过去。」
「不对，上次不是有一个冲过去了吗，我们也再试试，总会有办法的。」
「好。」
「好！」
……
她们说着散去身形。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越来越远的身体，我会去哪里？我会忘记顾安？
不！不可以！我不要忘记他！
我拼命挣扎，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哪怕是死也可以，我不可以忘记顾安的。
但我还是越飘越远，我知道，我没时间了。
我抬起手，手上为新年做的美甲鲜艳似火，我扒下最锋利的一片，在胳膊上写下「爱顾安」。
24.
我睁开眼，揉揉发疼的头。
我四下打量，到处是漏风的墙，桌上的饭菜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
我这是在哪儿？
正当我纳闷之际，房门被踹开，本就破败的木门眨眼间四分五裂。
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面色不善的盯着我，对着身后吩咐道：「来人，给大小姐更衣。」
我被婆子丫鬟压着梳洗打扮，他们手劲很大，弄的我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但男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我怕他打我，闭上嘴没有抱怨。
没多久我打扮好了，男人上下扫视我两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带着我和一个美妇人一起坐上马车。
等马车停下，我们到了一座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前，我在电视剧里见过，那是皇宫的大门。
将军带着我们走走停停，最后到了一处异常热闹的地方，看样子是在办宴会。
因着男女眷要分开，眼下只剩我和美妇人。
我不敢乱走，跟着美妇人坐下。
没一会儿一位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女子来了，瞬间所有人呜啦啦跪了一片，我忙有样学样跟着跪下。
此时耳边众人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居然是皇后！
我隐隐有些担忧，待会儿万一皇后点我，我不懂冲撞了她，会不会惹来麻烦。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一晚上坐立难安，好在皇后一直坐在上首慈爱的看着众人，我的一颗心也渐渐落下。
然而就在宫宴快结束时，变故还是来了。
皇后笑吟吟的看向美妇人，两人客套两句话题就引到了我身上。
「夫人身侧这位，想必就是大小姐了吧。」
「是，」美妇人一把拉起我，笑的不怀好意，「这就是我将军府大小姐林晚晚？」
「好好，本宫记得，此前与前夫人议亲，如今两个孩子皆到婚配的年纪，本宫便做主，赐婚给五皇子和晚晚吧。」
我心头猛的一震，将军府大小姐？林晚晚？是我？被指婚了？！
这怎么可以！
我有未婚夫的！顾安还在家等我，我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恍惚中，我被压着谢恩……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