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一些，蹲下身来“染儿乖，到长姐这来，长姐带你回家。”
顾染懂事起便养在庄子上，一个千金小姐却和那些下人一样劳作，对于家没什么概念，但面对顾瑶的时候竟生出几分心动了，真心想要走过去，便抬头看看了曹氏。
曹氏见顾瑶如此喜欢顾染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拦着顾染亲近，“染儿去到姐姐那里，让姐姐亲近亲近可好？”
在曹氏的鼓励下顾染重重的点点头，走到顾瑶面前，将自己的小手搭在顾瑶手尖上又很快缩了回来，在已经洗的褪色的衣摆上擦了擦复又放了过去。
顾瑶心知顾染能迈出这一步十分不易，也不嫌弃她是不是真的脏，将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里“长姐带阿染回家。”
顾染乖巧的任由顾瑶领着自己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处顾染轻轻的拽了拽顾瑶的衣摆，顾瑶应着她的动作看了过来，顾染一声不响却直盯着曹氏不肯再前进一步。
“大小姐，还请容咱们换身衣裳吧。”曹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粗布衣服，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
“曹姨娘信我，府中已备好一切，这里的东西若无紧要的就留在这里吧。”
顾瑶就想让曹氏和顾染这般出现在顾太师面前，才能激起顾太师对于这两个素不相问之人的愧疚。
曹氏精明自然明白顾瑶的安排，“大小姐请稍等片刻，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是当年老爷所赠的那对玉镯不能不取。”
听到曹氏的话，顾瑶笑了笑，心中赞许，“如此便请曹姨娘快些。”
三人到达太师府的时候已是下午，顾太师正在府中听闻两人回来了，却也没说什么，都任由着顾瑶去安排。
海棠院如今已经修缮好，顾瑶昨日便搬了回去，西院里还有顾夕，顾染安排到那处去怕是要受委屈，索性便将顾染和曹氏都安排在曹氏从前所住的清宁院里。
顾瑶亲自带着曹氏过去，“这清宁院小了些，眼下也只能委屈曹姨娘了，但好在是曹姨娘曾经住过的地方也算熟悉。”
“大小姐切莫如此叫我，妾身不过是老爷的妾室罢了，老爷如今肯接我们回来已是万幸，至于别的咱们也万不敢想。”
“姨娘机敏，有很多事情既然选择了便由不得自己想与不想，姨娘不为自己多想想，也该为啊染想想。”
果然提到顾染的时候，曹氏的眉心微动，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顾瑶便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曹氏继续走路。
正经过西院时，就遇到从西院走出来的顾太师，想来是刚去瞧了顾夕。
“女儿给父亲请安。”
“恩，起来吧，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顾太师说话的同时目光便投向一旁的曹氏，不过只停留片刻便将视线转到顾染身上。
曹氏见顾太师对自己并不在意，心中倒也没什么所谓，年青时那些许情爱这几年在庄子上早已打磨干净，不剩半分。
顾染早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此时被这样盯着有些害怕，抓着顾瑶的手更紧了些。
顾太师见到顾染这一身衣裳比府里的下人穿的还不如，十岁的孩子瘦弱成这副模样，为人父的愧疚和血脉之情都交织在一起。
顾瑶见状拉着顾染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顾染看了看顾瑶，半晌后才闪烁着自己的大眼睛，泪意朦胧的看着顾太师嗡声嗡气的唤了声“爹爹。”
自小养在府中的两个女儿每每见到自己都是规规矩矩的唤着父亲，而如今顾染的称呼是平民子女对父亲的称呼，顾太师对于这个称呼即觉得新鲜，也觉得心酸。
半蹲着身子将顾染拉到自己跟前，看了看她的衣裳，又拉起她的手看了看，瘦小的身体，手上竟是被杂草割破的碎口，红红紫紫的一道一道，虽不深但看着却也触目惊心。
“好孩子，你受苦了，如今回来一切都好了。”
顾染吸了吸鼻子继续嗡声嗡气的说道：“爹爹，染儿不苦，染儿在庄子里做的都是最轻的活儿，只是偶尔会被二娘打。”
顾太师似是不信一般，反问着曹氏“徐氏当真如此？”
顾染生怕顾太师以为自己说话，便急急的拉着胳膊将衣袖挽了上去，将手上的伤递给顾太师看。
顾染手臂上的确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但顾瑶一眼便认出这并非是徐氏能打出来的瘀痕，倒更像是从哪里摔出来的伤。
只是顾太师不曾了解这些，再加上本就疑心如今再看到这伤，心里便认定是徐氏所为，愤愤道：“徐氏这厮简直枉为人母，小小稚子竟也下的去手。”
闻言众人都是沉默，徐氏如何作孽如今人已经不在府中，再说无用，更何况有顾夕在顾太师怎么也不会赶尽杀绝，而曹氏则是聪明的用沉默代替哭诉，这样顾太师对于他们的愧疚只会更甚几分。
“顾谦，传我的话到庄子上，以后庄子上的累活都由徐氏来做，让她也长些记性。”
“父亲息怒，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啊染还小，别吓着她才好。”
方才顾太师只觉得徐氏狠毒便怒火中烧，如今经顾瑶提醒才想到曹氏和顾染还在此处，便急忙安抚了顾染几句，又命顾瑶好生照料着才肯离开。
顾染将曹氏送到清宁院，院中早有婢女候在那里，不过却只有三个下人。
“曹姨娘先用着，明日我从我院子里调几个伶俐的过来。”
曹氏自嘲一笑，“大小姐不必如此，这些活我自己做起来也不费事，如今哪还这般身娇肉贵的。”
“曹姨娘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啊染这里有我。”
曹氏心中愿意让顾染与顾瑶多生亲近，便也没有阻拦，向顾瑶福了福身道：“劳烦大小姐了。”
清宁院小，顾瑶为了方便将顾染带回自己院子里，命人备好水伺候顾染沐浴。
待顾染洗干净后，整个人看起来水灵不少，眉眼间便可以看出与曹氏有些相似，长大了也必然是个美人儿，顾瑶取来布巾为顾染擦了擦未干的长发，又取来些药膏为顾染处理身上的那些伤。
用手沾了些药膏轻轻的点在顾染的伤处，又吹了吹才问道：“阿染，这伤明明不是徐氏打出来的，方才为什么要骗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