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妹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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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花洞主入内便跃入星海,转眼便如一颗火红流星,往星海深处驰去,过不多时又见另一颗白芒流星也尾随那火红流星而去。

  星海里群星闪动,时有星芒滑过,众人并不知晓后面那道白芒乃是暗暗潜入的無尘。

  無尘追随花洞主跳入星海,行了许久,见身后洞门法台上众人已遥如蝼蚁,知已进到星海深处。

  再往前看,遥见星海深处浮立着一座海中楼阁,此楼阁漂浮在黑洞洞的星海上,四面皆有轩门,透过寒窗,瞧见里面到处都是青红光交织在一起。

  楼阁外四周的星海里,繁星杳杳。那些如繁星般的颗颗亮光都缓缓往此楼阁处汇聚,仿佛每一颗“星辰”都载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聚往楼阁。

  無尘和花洞主已靠近楼阁,见四周星海上有千百柄青光折扇悬浮盘旋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青光莲花,围绕着楼阁按不同的星辰罡位布列开来,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星海法阵。

  花洞主看那楼阁四面临海处的星台上,悬挂的扇符皆为赤炎火红色,不禁大怒!狂吼一声,挥舞摇光天星扇踏波纵飞,跳到那楼阁上,上了阁楼径直朝正堂奔去,無尘尾随其后,跳上了楼阁殿角。

  “师弟还不住手!!”花洞主一声急吼。

  無尘朝堂内望去,只见堂内数百柄赤炎扇凭空悬转着,发出阵阵红芒,那些红芒如一根根红绳彼此相牵,纵横交织,织成一朵巨大的火红之花,组成一个奇怪的星辰法阵。

  红芒交织,“花蕊”的正中央处有青、白两座石床,青石床上躺着一名黑衣女子,有一柄青红光相间的玄扇,悬浮在她身躯半尺高的地方。

  那玄扇不住的旋转,腾起的阵阵青芒如薄雾水浆一点点流入她躯体内,丝丝红芒则在她身子边缘周围沿着青石床缓缓游动。

  好似那青芒撒到她体内便逼走她体内的红芒,但那红芒又想拼命的想溯游回到她体内,两股气芒彼此争斗纠缠。

  那女子虽为黑衣裹身,手脚和脸上却是青荧通亮,看上去实不知还有生机否。

  旁边另一座白石床上则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圆睁着双目,正在行功的玄门之人,正是归云庄主。

  只见他双目紧盯着那柄青红玄扇,浑身如石塑一般,坐在白石床上一动不动。

  花洞主见满堂的悬扇不是青色而是红色,心中悲痛不已!

  继而看到青石床上黑衣女子已全身是青荧色时更是伤心欲绝!

  归云书生对他那一声断吼好似置若罔闻,依然如石雕般跏坐在白石床上,向对面青石床上的女子行功。

  花洞主取下背上摇光天星扇,朝堂里怒挥去,那千百柄赤炎悬扇和那彼此相连的红芒如风烛残落,被天星扇一扇之下,顷刻间飞灰湮灭都散了去,只留下青石床上那一柄青红芒相间的玄扇独自在那静静悬着。

  青石床上青红光芒渐渐稀散,花洞主见师妹的青冥毒已散入肺腑,周身肌肤通青,眼唇紧闭,面如死灰,知其生无望矣!顿时悲从心生,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归云书生缓缓闭上沧桑双目,面容抽动了几下,似已疲倦至极,叹道:“师兄,你的计谋得逞了!”

  花洞主抑制着心中悲痛,闭上双目,恸道:“师弟,枉你自负洞悟师祖玄门星理,能慧眼辨尘,却终究还是以小人之心度我!”

  他面容抽动了几下,继续道:“你终究还是以为师妹是被我的地煞烈焰所伤,终究还是对师妹施了这‘陨归大地’之术!却不知,师妹真正中的乃是魍魉山魑道的青冥驱魂砂之毒!”

  归云书生道:“我欲知晓三个问题,望师兄回答我!”

  “你以师妹为计,欲报当年庄主失位之仇?”

  花洞主道:“是”

  归云书生道:“你与魍魉山魑魅恶道共谋此计?”

  花洞主道:“不错”

  归云书生道:“师妹体内确有你的地煞烈焰戾气?”

  花洞主道:“亦然!”

  二人不再言语,良久,归云书生望着石床上的女子,怅然道:“爱恨相生,妒念成魔!师兄,你一直都分不清自己是执着还是执迷不悟!”

  花洞主闻言忽然轰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穿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痛楚。

  “可惜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算来算去把我自己也算进去了,更把红叶师妹也算了进去……”

  言罢,他兀自走到青石床前,静静的看着师妹,仿佛勾起了过往无尽悲痛的回忆。

  两个曾经亲同手足的师兄弟,却因天意捉弄,仇深似海,此刻相逢本当刀剑相向,一决胜负,可真的相逢了,在青石床上躺的这个女子面前,二人相逢了,却又忽然觉得以往的仇恨与争锋是那么的可笑!

  抹不去的那些过往记忆此刻扰乱在二人心海里。

  花洞主道:“当年,我年轻气盛,自负道法高强,一心永绝妖匪之患,不顾师门禁令孤身独闯孔雀岭深处,却不幸被困在山穴里一座地煞血池中。

  我在血池中浸噬两载后才被师父救出!可师父却因我血池染骨,毒噬心神,不许我再习星门道玄之法。

  口中言恐我身躯复受损,心中实则已视我为异躯,往日师爱不复!

  后来,不但禁止我再习星象玄术,还以‘洗心’为名将我锁在观星台受那星雨折磨之苦!”

  说到此处,花洞主仿佛忆起在观星台被星雨浸骨的那些时日,孤苦苍桑,寂寞度日,心中悲凉无人能述!

  “师父实则是要帮你,却不想你竟执迷不悟……”

  归云书生似也忆起那些尘封往事,欲与置辩,却又觉往事如云烟,辩之何用?叹息一声便不再言语。

  花洞主继续恨恨道:“那是天意弄巧!没想到星雨之灾竟无意间成就了我。

  当时,我受血池之浸,浑身躯骨犹如火灼一般,骨烈如铁烙,血灼如海沸,浑身如万蚁相食,生不如死!

  本以为那星雨是救命的甘露,却不想星雨滴落身上更如冰刺钻心,万蚁裂肤!我伤心至极,本欲自散身躯,就此罢别尘世,可想起生平灭狼妖匪,永使归云镇清朗太平之志,我拼命忍受了下来。

  后来,我渐渐感觉到体内被血池浸泡后竟有一股神秘的烈火力量在游动,那力量与那星雨此消彼长,我想要控制那股力量,却始终不能。

  再后来,我自观天象,无意中悟到天罡地煞星辰运常之理,试着以之运转,正好得用,不但退却了星雨之苦,还终于掌控了那股烈火神力。

  两载后终于皇天不负,我竟独自悟出一套与师父的天星阵几近相克的地煞星辰道法来!”

  归云书生摇头叹道:“其实师父早知你体内有血池浸染的魔力,但魔性已浸入你躯体肌骨,几乎不可剔去!

  师父知你素来好强,那魔性又潜伏着巨大妖邪之力,师父恐你为那股妖邪之力所惑,为了增强自己法力不惜与之心神相合,误入魔业!

  是以才不得已决定用星雨洗刷你的身躯,并曾多次告诫你‘欲归玄门,先舍魔念,修身正骨,洗尽心神!’可惜你终究不悟,最后还是误入歧途!”

  花洞主辩道:“谬矣!师父当年只是担心我被那股魔性所控,是所以劝我舍却。

  但我所悟那套地煞星辰之术乃另辟蹊径,与师门道法截然不同,足以控制体内那股血染神力。

  只是师父他老人家见我阵法突奇,几乎超越他自己对本门天星扇上玄门阵法所悟,故而不容!

  当年,本门新庄主选拔试练的最后一关,是要选出本门星象之术最高之人,擂台赛上,最后我突然出现,轻易将你击败,我击败你时并未使用地煞星法,乃是以先前师门之技将你打败。

  可师父却发雷霆之怒将我轰出庄外,我实不能服,怒发冲冠,以师门之礼向师父讨教,结果师父所研阵法俱被我破。

  最后师父动用先祖所传天星阵法,彼时,我地煞星法初习不精,所以才败在你和师父的天星阵里,最后才被关进坠星池。”

  归云书生道:“师兄,论师门道法,彼时,我确实不如你!论智谋,论争胜好强之心我亦不如你。

  但归云山庄师门重任关系着归云镇镇防安危,统领之人权责甚重,而你魔性潜身,师父怎能将此重责儿戏与你!”

  花洞主闻‘儿戏’二字,狂笑道:“师弟,枉你曾与我如亲兄弟般一起在此同寝成长,同修玄门几十载,竟如此小觑于我!

  我所以力争庄主之位并非为一己之利,乃是为了归云镇一方百姓着想!

  你素知我平生抱负是要除掉这左山妖匪巢窟,永绝匪患!

  可历代庄主受师祖‘镇保城宇,禁绝入山’的禁令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些年来镇上那些樵夫、商贩,终年总有几批要越岭往附近城镇换取生活物资,虽然每次都绕过孔雀岭,还由我山庄弟子保护周全,但总难免受那些游离野外恶道的残害!

  这归云镇看似有我们山庄保护,太平一时,可实则是靠师祖所遗星象法阵贪得一时安乐罢了!

  你和师父内心也时常忧惧,所谓何?

  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这许多年来,师祖所遗天星扇中的玄门法术并未有哪一代庄主能真正完全领悟过!

  换言之,师门之技,也许正日渐衰落!

  可那孔雀岭的狼妖匪我们却从未真正探晓过其虚实,我们被动的防守,实则是姑息!

  那狼妖匪深居山窟,潜心修炼,迟早有强群蜂起之时,难保有一****妖道左术超过了我们,到那时,大祸至矣!”

  归云书生听师兄也道出自己埋藏心底多年的忧虑,不禁百味齐涌!

  想想当年师兄若不是因血池之浸损了身躯,早已是师父心中掌门人选,自己当年确实是凑巧才在师父面前顶替了他。

  他适才平妖匪之言虽有犯师门大逆,却又何尝不是自己心底多年来苦苦挣扎,欲想又不敢想,欲为又不敢为之事!”

  归云书生切齿道:“可惜师兄你好胜之心太盛,魔性迷心,为达到你心中目标,肆意妄为,所行路径早已偏离正途,不仅与魍魉恶道相往,居然连…连师妹你都利用!”

  花洞主闻他提及师妹,痛从中来,道:

  “当年,我对师妹一心一意,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师妹始终只眷顾着你这个云师兄。

  但师弟你又醉心玄门之法,漠然儿女之情,后来师妹厌倦你我三人纠葛,愤然离去,留在雾花谷其姨祖母身边,誓不再见我二人!

  可我却从未曾放下过,自从逃离坠星池后,我便始终暗中追随在师妹身边,可天意弄人,即便我时刻保师妹周全,她还是误遭厄难……”

  归云书生闻言,默默沉思不语。

  花洞主道:“师妹两年前在谷中误食幽冥鬼母果,性命不保,就连雾花谷主夫人也束手无策!最后我见大事不妙,趁雾花夫人不注意将师妹之躯偷回到我的洞府。

  我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她,直到后来我割腕滴血,发现我体内的地煞烈焰火与她体内的剧毒竟能彼此相克。

  我见师妹命在旦夕,便顾不得地煞烈焰亦是剧毒强行灌入师妹体内,师妹体内幽冥鬼母果的毒虽被我褪去,却又深深中了我的地煞烈焰毒!

  此毒唯本门地府星海之术方可解!”

  归云书生道:“你知我如果见师妹之毒断不会弃之不顾,必会不顾师祖禁令,舍力相救,而星海之法最耗行法之人玄力,少则一年两年,多则三载五载,你便可乘机夺回山庄!”

  “不错!”花洞主道。

  “那你为何不直接将师妹送到我这里,为何还非要行那卑鄙手段!”

  “直接将师妹送于你,便没了夺庄计谋……

  那魍魉山魑魅恶道当年曾助我脱离坠星池,故有往来交情,二恶道言其有驱人遣灵之术,能制人行为又不伤分毫,献我‘卖艺女子’之计,我一时糊涂便听信恶道,却不想今日却反中了他的奸计!”

  無尘在殿梁上听二人言语,魑魅恶道果然与此有关,二人言语中虽有颇多不解之处,但总觉这当中似乎还有着其他更大的阴谋!

  只听归云书生道:“如此看来,你我皆为那恶道算计!当日我见师妹手脚俱废,身中两种剧毒,怒火焚心,误以为是你故弄玄虚,以那青冥毒故作障眼法。

  我认定师妹是被你的地煞烈焰所伤,虽已猜知你的夺庄计谋,但师妹乃先师祖所遗后人,我不敢不救。

  我以星海‘陨归大地’之术行之,却不料当我汇聚星灵之力将她体内地煞烈焰快要驱散尽矣之时,那青荧瘴气却忽然去而复还,充盈师妹身躯。

  我再细看师妹手脚断筋处,发现古怪邪法绝非你所为,又恍然想起你对师妹之痴心非普通男儿可比,即便利用师妹谋算我,也断不会置师妹于死地!

  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正铸成大错!我发现那地煞烈焰与青雾瘴气正好相克,才顿时明白你的苦心!

  我本当先助你地煞之力化去青冥残毒,再化解你的地煞烈焰毒,可我却以小人之心度你,待我拼用自身玄力欲将之归回却为时晚矣!!”

  归云书生看着师妹良久,念起昔日种种,不知是悲恸还是悔恨,音声颤恸,沉重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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