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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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阁晃动稍息,無尘收拾剑芒,倒提剑柄,来到白石床前,俯身施礼道:“在下太虚山紫玄真人座下大弟子無尘,拜见云庄主!

  只因这魍魉山魑魅恶道去年除夕夜盗走敝山借自万佛寺的‘九劫舍利珠’,家师前几月命我与师妹、师弟三人赴魍魉山剿灭二道,追回舍利珠。

  可惜二道狡诈,被我伤其一个,逃脱这另一个,我追寻数月,始至此处。不想误闯贵山庄禁地,实属无意冒犯,望前辈恕死罪!”

  無尘言罢再拜,俯而不敢立。

  归云庄主闭目沉容,良久才道:“罢了!少侠请起,适才若非少侠出手相救,我与师兄身不复存矣!

  只可惜我师兄适才情急之下不择手段,已将‘九劫舍利珠’化入自身身躯,恐要叫少侠难回山复师命了。”

  無尘闻此言,心中亦是一阵慌忧。想到自己历经千险,好不容易将二恶道除却,寻得九劫舍利珠下落,可惜宝物此刻却已化作他人腹中之物。

  無尘徒然望着远处地上的花不染却真不知所措。

  归云庄主道:“可否劳烦少侠将我师兄扶过来。”

  無尘依言将花不染抱了过来,置于归云庄主的石床前。

  归云庄主从怀中托出一柄寸许长短的灵光小折扇,那小扇五光十色,耀眼生辉,在他掌心滴溜溜旋转。

  归云书生将小扇运至花不染胸膛处悬浮停留着。花不染胸膛里烈焰金芒,交织不休,好似五腹六脏的血液俱在沸腾和燃烧。

  那小扇停留在他胸口上,好像冰块悬浮火炉之上,慢慢融化。滴滴汁液融成五彩星灵,撒落在花不染胸膛和脸上。

  许久,小扇融化的最后几颗五彩星灵也滴进花不染火焰般的双眸里。

  無尘再看花不染,周身赤火烈焰渐渐退去,悠悠转醒,终于强自扶地而起坐了起来。

  花不染调纳元气片刻便虎睁双目,拔地而起,竟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花不染细调周身气息,发现体内除了血煞之气和自身的地煞之气在流转,又多了股暖暖的佛门金刚之力。

  只是那金刚之力仿佛又内藏一股刚煞之意在互相冲突,几种正邪玄门气息彼此互溶又互相冲斥,在他身体里一时难以驾驭。

  無尘见花不染醒来,亦趋前自报家门。将所行曲由再述一便,花不染并不睬他,径直走到青石床边,扶起师妹之躯,默叹不语!

  三人正自沉默,忽然轰隆隆楼阁震动起来,整个楼阁再次摆动起来,归云庄主大呼:“星灵失散,楼阁之力已竭,此处将覆,快带师妹离开!”

  無尘见势不妙,箭步扶起归云庄主,奔至月门,疾步飞出楼阁,朝星海出口方向行去。

  几人到了星海出口处的平台,转眼回望星海里,只见黑洞洞的一片,星灵游动,稀疏可数。轰隆隆沉闷之声随之响起,想是那深海楼阁已覆于星海底。

  花不染抱着柳红叶,無尘扶着归云庄主,一路出地府。地府里竟空无一人,花不染带来的那帮伪内庄弟子和陆文竹的那帮真正内庄弟子都不知去向。

  归云庄主惊道:“不好!妖匪在镇上肆虐,速速出庄救镇民!”

  众人刚出星宿洞府洞门,就听见前面院落传来嘈杂之声,兵刃交接,乒乓不绝。

  無尘以为狼妖匪已欺入山庄,忙往天星堂前赶去,却见陆文竹领着几名内庄弟子以及一群外庄弟子正和百十名镇民纠缠在一起。

  那些镇民各人手中持着铁叉、榔头、棍棒等器具,一边武斗一边群激啸嚷。

  無尘听得有人叫到:“云墨老匹夫,欺民忘祖,徒霸庄主位,纵情声色,弃镇民安危于水火,酿此妖匪天灾,罪不容诛!”

  众人见归云庄主终于从‘天星堂’出来,不问好歹,蜂窝般怒嚷着欲冲将过来。陆文竹等人怕伤了那些镇民,一直极力有所顾忌的挥扇驱退。

  此刻忽见师父被一个少侠从地府搀扶走出,喜极欲泣,叵耐那些镇民和外庄弟子见到归云庄主后更加愤怒!

  他们将此次妖匪之劫的所有怨恨都记在他身上,更加怒火中烧,不计性命,争先恐后欲冲过来拿他问罪。

  無尘见势紧急,忙跳入场中,和内外庄弟子一起抵挡那些镇民。

  陆文竹腾开手,跪扶住师父!将所经事一一述来。

  原来,陆文竹见魅道一路杀入星宿地府,遁入星海,他心思敏捷,想到既然妖道头领既已至此,定然有许多妖匪也欺入镇上了。

  他知此星海禁地里师门玄阵厉害非常,量此妖道必入死地,于是带了几个残存的内庄弟子火速赶往地府出口。

  陆文竹等内庄弟子隐身洞府两年之久,现在终于重新出现,他们很快召集到一些外庄弟子,火速赶到镇上去救那些正受狼匪劫掠的无辜镇民。

  然而他到了镇上,却是另一番景状。

  他先在峰上遥见下面镇宇,四面烽烟皆起,等冲到了镇西头,却见镇西护城桥外有一男一女两个身着白衣的陌生玄门侠客正与妖匪激战!

  那少侠一手持一柄晶莹剔透的碧绿色宝剑,一手持一卷泛黄竹卷。虽身形矫健,道法精妙,却比那手持紫芒长剑的白衣女子略逊一筹。

  那女子手持紫芒长剑,白衣掠影,翩若惊鸿,上下腾飞,浮光如虹。那些妖匪群蜂不可近其身,皆被掩杀于城桥外。

  陆文竹辨不出是何方义士前来相助,顾不得计较,见既有人助守此方,便舍了此处引众投镇北而去。

  刚到镇北巷口,却又见到两个蒙面紫衣女子与许多狼妖匪斗在一起!

  那俩位女子皆手持紫色长绫,阵法奇特,如彩凤起舞,妙法非常。武斗间但见彩蝶纷飞,笛啸和鸣。

  陆文竹看不出这又是何派阵术,却只见那些妖匪连跌带撞,彼此冲突,被团团困在镇口外。

  原来那些星象阵法上的外庄弟子被狼妖匪冲散了本来阵法,此刻都从旁协助这两名紫衣女子一起击退狼妖匪。

  陆文竹心中奇特至极,想不出这两名紫衣女子又出自何方,未及暇念,又引众朝镇南和镇东方向奔去!

  镇南和镇东则无人帮助,已乱做一团,那些残留在防守法阵上的外庄弟子抵挡不住狼妖匪的冲击被冲散了法阵,彼此乱作一团。

  如此,镇南和镇东便开了两个缺口,妖匪群蜂而入,陆文竹带领众师弟往来掩杀,最后还是在镇西和镇北那四位莫名玄门义士前来相助下,才将无数狼妖匪清剿。

  镇子伤亡惨重!成为自归云老人殁世以来归云镇最大的一次妖匪劫难!

  那些镇民皆越想越伤心,更加相信那个关于庄主的传言是真的,不由将所有罪过都怨在归云庄主一人身上!

  若不是他这两年闭庄沉迷酒色,贪恋****,置镇防于不顾,使得所有星象阵法威力大减,羸弱不堪,绝不至此浩劫!

  于是镇民们纷纷气愤填膺,各执器械,结群登山,来拿归云书生问罪!

  陆文竹于是又率领那些内庄弟子赶回归云山庄,将这些怒民苦苦抵挡在天星堂外,苦撑着等庄主出来。

  那些激愤的民众此时在院中被一派内外庄弟子拼命挡住,见冲突不过来,怒极生乱,纷纷将手持器械朝天星堂越空掷过来!

  先只是些木棒短棍,皆被陆文竹等弟子挡开。后来锄头、榔头、铁叉尽皆掷来,文竹挡无可挡,眼见归云书生要遭此辱难。

  花不染将师妹之躯在天星堂安置好后,飞快走了出来,手持摇光天星扇,将那些凌空器械尽皆拂开,击落一地。

  众人见到花不染,有人识得是当年被上一任庄主锁在观星台受苦的大弟子!又见他手持庄主信物摇光天星扇,纷纷叫嚷起来。

  当年在继任新庄主试练擂台上,他曾突然出现斗败云墨!却被上一任庄主认为是使了异派邪法。不但不予承认,还将其捉拿幽禁在坠星池里!

  那时候,就曾有人为其抱不平。

  此刻,众人突见其出现,都欢呼起来。以为他定是知晓了云墨师弟荒弃身责重业,闭庄沉迷美色,故而归来正庄!

  众人欢呼雀跃,高呼花不染,怒骂云墨之声不绝于耳!

  花不染见此刻自己的计谋终于得逞,内心却丝毫不觉快意,反而阵阵痛楚,难以言述,方欲开口置辩,却被师弟举眼止住。

  二人退进天星堂,归云庄主牵其衣袂至师妹柳红叶榻前。

  二人双双注目着青石床上的这个女子,都陷入沉思。仿佛在这个女子面前,此刻所有的纷争与仇恨都变得多么可笑与微妙!

  归云书生终究长叹一声,道:“师妹往昔及今日之苦皆因我所累,今往后,我欲携师妹他往,毕生不离!

  师兄,你既幸得佛门金刚舍利之力,乃是莫大的幸事!只要弃魔向道,必定能化解体内血煞魔性。

  这归云山庄传袭百年的基业得来不易,今日魅道虽已伏诛,可孔雀岭并不安宁,庄上不可一日无主,我所剩残力已无是处,今日就将这庄主之位正式传还与你,望师兄好之为之!”

  云墨言罢,解下所佩掌门信物‘七星牌’递到师兄花不染手中,又将师祖代代相传的星象秘笈《天星九箓》奉与师兄。背起师妹柳红叶之躯,从归云后山别去,自此不知何往!

  陆文竹见师父去意已决,从此师徒相见无期,伤心不已,虽怀终身舍身护镇之志,却终不耻与这位花师伯为伍,于是带领所剩几名内庄弟子亦从后山离去。

  花不染怅然若失,叹息一阵,最后才出堂服众!

  無尘见他们师门纷争已毕,又想到‘九劫舍利珠’已化入花不染身躯,正惆怅不知该如何回山复命,忽又惦念烟雨和惊秋。

  于是匆匆与花不染作别,照陆文竹先前言,径往镇西方向寻去。因为照陆文竹所描述的模样,镇西击退狼妖匪的一男一女两位侠客定是师弟师妹无疑了。

  無尘来到了镇西,未到护城石栏桥,但见街道上虽空荡荡行人寥落,却井然有序,并不像是经过了一番妖匪恶战。

  走近镇西护城河才偶见几处铺肆坍塌狼藉。

  过了石桥,却见远处两旁树林里树木折断无数,林间狼藉不堪,许多镇民熙熙攘攘,正你抬我抗,掩埋清理那些妖匪残尸,無尘隐约听得镇民在彼此言语。

  有人道:“真是神人下凡啊,来归云镇搭救我们这些苦头难民!要不是两位神人赶走这些妖匪,我们现在哪能还站在这里说活人话,恐怕早就成了这些妖匪腹中食了!”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啊!尤其是那位白衣女侠,法力高强,又有那柄紫色神剑在手,那些妖怪望之无不破胆,我看呐,定是神仙无疑!

  你说要是这肉体凡胎的世间凡人,那有这么厉害的修行法力啊!”

  無尘见师妹不仅技法高强,又机智过人,竟将妖匪都挡在护城桥外树林里截杀,使得此处街道几近完好无损,心中不禁赞赏不已。

  又听到这些镇民敬太虚技法如神明,师妹师弟又为民除害,行了大善,不禁心喜意爽!

  無尘跑过去寻得一个正掘地埋坑的老汉问起师妹、师弟现在何处。

  那老汉眉飞色舞的说二人大展神威,打的妖匪落花流水般溃逃,后来,有几股恶匪往西林逃窜,他二人商量一阵,想是欲绝后患,便又向西山深处追去……

  無尘心道:师妹、师弟二人定是故意放走那群妖匪,意欲跟踪它们,探察魅道和那‘九劫舍利珠’的下落去了。

  她却不知九劫舍利已化入他人腹中,不在人世了,我此刻追去也是徒劳无益,不如先回客栈歇息相候,她二人寻之不果,定也会回客栈会我。

  無尘一路走回,还未走到客栈,一路上偶见有镇民从镇子各处抬着被妖匪咬伤的镇民和一些受伤的归云外庄弟子零零散散朝镇子北边的一个街巷里抬去。

  無尘心奇,暂不去客栈,跟随那些镇民朝北边街巷走去。

  走了许久,将近城郊,只见有个巷子,外围已用篱笆泥布墙严严实实的封堵着,仅在街头一座临街铁匠铺旁留了个出入口。那三三两两的镇民正抬着四处寻到的伤众往街巷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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