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听到小棠不见了，一时慌了手脚。
婆婆在一旁叉着腰，满脸不屑：
「女孩就是不懂事，大晚上瞎跑什么，就知道添乱！」
我一言不发，狠狠把一个玻璃杯摔在她脚边。
巨大的碎裂声伴着四溅的碎片散开来，终于让婆婆闭上了嘴。
她我恶狠狠盯着她：「如果小棠出什么事，我要你和萧晨替她陪葬！」
说罢我赶紧打电话报警。狠狠摔上门跑出去。
平时爱去的小公园，汉堡店。甚至是她好朋友家，我到处找遍了，却没有她的踪影。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各种人贩子拐卖女孩的悲惨新闻。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心神大乱几乎无法思考。
「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莫名有些阴森森的。
我顾不上再胡思乱想，赶紧接起来。
对面声音刻意娇滴滴的，让人作呕。
「沈姐姐，你难道连家庭主妇都做不好吗？孩子都满大街乱窜了。」
「叶凝雨，我告诉你，你敢让小棠出半点事，我饶不了你！」
「哎呦姐姐，您这帽子扣得也太高了，我可承受不起。」
我按照叶凝雨给的地址追了过去。
萧晨本想跟我一起，见我眼睛血红，不敢再惹我，只远远跟在我身后。
小棠在路对面见我俩找过来，连忙从路对面跑了过来。
意外就发生在一刹那。
一辆摩托车闯了红灯，见有小孩子连忙急刹，往右边狠狠打了一把方向盘。
凄厉的痛喊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叶凝雨捂着肚子，软软倒在了地上。
裙下，有血迹大片晕开。
鲜红并且刺目。
120来了以后，我还是让萧晨跟着去照顾叶凝雨了。
毕竟，她肚子里的是萧晨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小棠有些不安，在我背上扭来扭去。
久久，她终于开口：「妈妈，你要和爸爸分开了吗？」
我不愿意再编织虚伪的和睦。
「是的，但妈妈也会考虑你的意见。」
她软软的小脸紧贴着我的脖子：
「妈妈，我不要跟奶奶。她总嫌我不是男孩，对我爱答不理的。」
「妈妈，我们永远在一起。」
眼泪沾湿了我的脸庞。
回家以后，我轻手轻脚把小棠放回床上。
婆婆见我们回来，没好气道：
「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倒霉东西，一天到晚寻晦气！晨晨出去找女人，还不是因为你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我一个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
她似乎扭伤了腰，扶着椅子腿用力拍着地板，哀哀叫着：
「救命啊，杀人啦，媳妇谋杀婆婆了！」
我讽刺地笑了：「现在是你儿子拖着不肯跟我离婚，有能耐就去劝他。」
「你再敢对小棠说一句难听的，我就把你拖到大街上扇你一耳光。」
她大叫：「你别以为拿捏住萧晨了！他一定会跟你离婚的！」
我带着小棠搬回了娘家，爸妈高兴极了，玩具差点堆满了小棠的房间。
小棠看着我，下巴都要惊掉：「妈妈，买这么多礼物，咱们家还有钱吗？」
听说婆婆在家折腾个没完。
今天在家崴了脚，明天又是做饭起了火，非说是家里风水不好。
萧晨就由得她去请了人来做法事，说是家里三女一男，阴气太重。
非得有个重孙子来冲一冲，家里才能兴旺。
我冷笑，就这点招数？未免太上不了台面。
（六）
萧晨似乎铁了心要跟我过下去，对叶凝雨日渐冷淡。
叶凝雨没了孩子，又没人照顾，情绪渐渐崩溃，经常在半夜发来歇斯底里的短信。
我只一概当作不见。
破坏别人家庭的那一刻，她就该想到现在的。
萧晨一天三趟往我家跑，每次来都抱着一大捧玫瑰，引得邻居纷纷侧目。
我爸气得不行，小区里住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家够显眼的。
于是他吩咐了保安，再来就把他打出去。
后来婆婆跟萧晨大闹了一场，非要把叶凝雨接进家里去。
萧晨索性搬了出来。
因为他最近没空去纠缠家里琐事了。
一些以前看我爸妈面子上才肯和他签合同的公司，听说我俩快离婚了以后，也不肯再给他好脸色。
他到处赔笑脸去应酬，只是收效甚微。
爸爸冷哼：「这么多年了人脉没拉到一个，不要睁着眼睛乱说，要找自己的问题，有没有认真工作？」
「咱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都够他这辈子吃了。」
「你当年也是太意气用事，爸妈见过多少人，怎么能放心把咱家产业交到他手上？」
我搂着爸爸脖子直撒娇：「好啦爸爸，都过去了，就别数落我了。」
过了几天，萧晨又来我家门前等我。
他一改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变得萧索瑟缩了不少。
他看了我半晌：「最近公司业绩不好。」
我点点头：「应该的，你以前赚钱赚得太容易了。」
他苦笑：「我以为是我有本事，其实都是借了你家的光。」
「真可笑，我居然昏了头，想到让别人给我生个孩子。」
我赶紧打住他：「停停停，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在被我发现之前，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坦白，可以悔过，可你都没有。
你现在只是后悔被我发现了而已。」
他点头：「我确实是个混蛋。」
突然电话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尴尬。
「萧总，你快回来，你妈在家闹自杀了！」
萧晨听完脸色大变，扭头就要走。
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想看看婆婆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婆婆正躺在天台上，手脚乱踢乱蹬，像个泼妇一样。
警察见状也不敢刺激她，不停说着好话。
她只是不听，一边用尖利的嗓音大声诅咒我：
「丧门星！当初就不该娶你回家！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把我儿迷得不肯离婚！」
「哎哟我的孙子啊！奶奶对不起你，没能把你接回来好好养着，就这么没了啊！」
「我的儿！你清醒些吧！孙子还能再要！」
对面楼的天台上站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吃瓜的兴奋。
「听见没，这死老婆子打算逼走媳妇，把小三领回去。」
「笑死，家里有这种丑事还不藏好，居然这么闹出来。」
「她儿子不是什么老总吗？看他以后还能不能抬起头来。」
婆婆见别人嗤笑，更是不肯罢休。
萧晨疲惫地上了天台，扑通一声跪下。
「妈，当初是我听了您的撺掇，没把持住自己。」
「现在我想赎罪，您就别闹了行吗？」
我在背后冷冷道：「没把持住就是没把持住，怪你妈撺掇干嘛？」
见我跟了来，婆婆显得情绪更为激动了。
意外，就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
（七）
婆婆扑腾地太厉害，一个重心不稳，直直跌了下去。
众人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萧晨扑过去，凄厉地大喊了句：「妈——」
我迅速从天台往下看去，虽然有充气垫的缓冲，可婆婆毕竟年纪大了，楼层又这么高。
只怕她小命不保了。
消防人员赶紧把她救下来，送到120车上。
见她腿脚折成怪异的姿势，大概是摔骨折了，人也昏迷不醒，口鼻处都有鲜血。
我心头突然觉得解气了些许。
没一会儿，萧家这场闹剧就上了同城热搜。
我叹气，为了一个男宝，竟然真搭上自己的命。
萧晨顾不上处理现场，跟着救护车一道走了。
想想从前婆婆对小棠的恶言恶语，我并不愿意替他圆了场面，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很快，网上的舆论就倒向了婆婆那边。
「就算萧晨一开始做错了，这沈以薇也太狠心，非要逼死婆婆？」
我怎么听说是这萧公子先出轨小三的？」
「害，那也是沈以薇留不住男人，不然哪有别人的事。」
我自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叶凝雨，买水军抹黑我，还不如去庙里祈祷婆婆能醒过来。
毕竟，她是唯一支持你进门的人了。
只是，你现在没了孩子，还拿什么做资本呢？」
她恨恨道：「你已经不爱萧晨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因为，给不给狗扔吃剩的肉骨头，是主人决定的。
狗叫得再凶，也改变不了什么。」
眼见我被拖入舆论漩涡，萧晨并没有站出来替我说半句话。
他只是日日守在病房门口，不吃不喝。
我带着小棠去看过一次婆婆。她躺在icu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小棠只是在病房门口看了眼，并不愿意进去。
婆婆对她的各种冷语，刻意慢待，我大概需要很长时间去抚平伤痕。
过了几天，我们沈氏集团正式发布了声明，和萧晨再无关系。
他知道事情不可挽回，还是签了字。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约叶凝雨出来见一面。
叶凝雨准时出现在了那家咖啡馆。
见我早早坐在那里，她有些害怕，仍然强撑着坐在我面前。
我只静静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她被我看得受不了了，打了个寒战，开口道：
「怎么，不忙着跟萧晨哥办离婚手续，倒有闲工夫跟我聊天？」
我笑了：「我和萧晨已经离婚了呀。」
她有些错愕，很快调整好：「我不信，那萧晨怎么还不来娶我？」
「为什么一定要娶你呢？你还有什么资本嫁进沈家？」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大怒：「你休想！我迟早还能给萧晨哥生个男孩！」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
「我这有段录音，你有勇气听吗？就像当初我看完了你发给我的所有照片视频一样。」
「你要是不信我，生下来孩子抱来给你养好吗？我多给她点钱就是了！
叶凝雨刚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这么对她？
我跟她都是演的。」
听完她如遭雷击一般，脸上满是震惊和错愕。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自然听得出这是萧晨的声音。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不可遏制：「你，你就拿这种拼接的音频来糊弄我吗？」
「你当然能听得出这是不是拼接的。」
「不！我不相信！」
（八）
她一挥手，咖啡杯应声而落，在木底板上砸得四分五裂。
「萧晨哥明明答应我，会跟你离婚的，他说只喜欢我一个，只要生下儿子，我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他怎么可能骗我！」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两手一摊：「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跌坐在藤圈椅上，失声痛哭。
我好心提醒她：「你刚没了孩子，哭成这样要伤眼睛的。」
她瞪我一眼：「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静静地坐在对面。
自以为凭漂亮脸蛋和孩子傍身，就能肆无忌惮插足别人的家庭，寄希望于一朝实现阶级跨越。
梦碎了，是该大哭一场的。
等到她终于流干了眼泪，嘶哑着喉咙：
「以薇姐，是我对不起你。谢谢你今天跟我说个明白。」
「你还年轻，还能有一段新的人生，以后好好谈个恋爱吧，别再想着走捷径了。」
她双目赤红。
「我插足你们两个，所以没保住我的孩子，是我的报应。但该遭报应的，不止我一个。」
又过了几天，听说沈家表态以后，更多的公司明里暗里开始跟萧晨割席。
他处理公司工作，又要去照看他妈，过得十分艰难。
这一晚，难得他有空，从医院出来跟小棠视频。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拿着刀就往他身上捅过去。
萧晨疲累多日，行动迟缓，根本躲避不及。
是叶凝雨。
那一刀捅得极深，几乎只能看到刀柄。
她披散着头发狂笑不止，任由萧晨捂着胸口，痛苦倒地。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你还我孩子！」
她还要再刺，过路人连忙上来制止，手忙脚乱地打了110和120。
事情发生太快，小棠被吓得放声大哭。
我连忙哄了她，就往医院赶。
医生连下了好几道病危通知书。
那刀的位置再偏一分，就要刺中萧晨的心脏。
抢救了几天几夜，萧晨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而叶凝雨经过专业鉴定，因为没了孩子，抑郁成疾得了精神疾病。
刺那刀的时候她正在病发期，根本定不了罪，只能送去精神病院了。
我嘱咐了医院，好生照看着萧晨和他妈妈，需要用钱尽管从我账上扣。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萧晨受刺的消息传出去，公司自然人心涣散。
我以沈家的名义进行了收购。
重新分工运作，调整各项产业结构布局，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似是感受到儿子的危难，过了没多久，前婆婆终于脱离了危险期。
只是摔断的腿再难恢复如初了。
她坐着轮椅上门找过我，在办公室静静坐了很久，看着我忙里忙外，开会审文件见客人。
后来，她带着萧晨，回了老家的医院继续诊治。
小棠想了很久，还是愿意再见她一次。
她摸着小棠的头发，久久沉默，到底还是说：
「小棠，奶奶以前做错了，奶奶跟你道歉。
奶奶是疼你的，只是太想抱孙子，被冲昏了头，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你能原谅奶奶吗？」
小棠性格沉稳不少，她点点头：
「奶奶，我会跟着妈妈好好生活，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爸爸。」
（九）
五年后。
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终于谈下了一项大买卖。
我带着小棠去餐厅好好庆祝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小棠叽叽喳喳，跟我说着学校里的事。
我却总觉得背后发毛，似乎有人在看着我们。
后来在公司门口，小棠学校门口，我都有过这种感觉。
去看医生，也只说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需要放松一下。
这天开会晚了，我急匆匆开车去接小棠回家。
只看到萧晨穿着一身黑衣，躲在一棵树后，看着小棠一蹦一跳，脸上笑意温柔。
原来是他。
自从婆婆把他带回老家，我就再没收到过他们的消息。
既然已经能起身了，想必恢复得还算不错。
我从背后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
他不料是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转身就要走。
我拦住他，还是愿意跟他再坐下来聊上几句。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因为长时间的治疗，他瘦得颧骨高高凸起，衣服在身上空荡荡的。
脖子处，依稀能看到手术留下的伤疤。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过的好不好，没想过再打扰你们……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把小棠照顾得很好，把公司也照顾得很好。」
「是我搞砸了这一切，没守住底线，对爱情不够忠诚，最后闹到面目全非，险些家破人亡。」
他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丝希冀。
「以薇，看着小棠在校门口，我突然想到大学那会儿的事。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萧晨，前尘往事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已经往前看，你也该往前看了。」
他有些泄气。
「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只是不死心想问一问你。」
「我在老家找了个工作，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边了。……祝你一切都好。」
我颔首，起身离开。
我还有大好的事业，崭新的未来，不该被过去的阴霾牵绊住脚步。
对过去的事，我也要学着释怀了。
萧晨番外：
我最近招了个美女秘书。
以薇是跟我闹了几场，但也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她一个家庭主妇知道什么，秘书就是我的脸面，带出去也是种谈判资本。
我那时候是这么骗自己的。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出差的那天晚上，我敲响了叶凝雨的房门，她没有拒绝。
有了第一次，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直到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本来想要她去打掉的，我只是贪图美色，从没想过要动摇家庭。
毕竟和沈以薇的感情再乏味，我还有小棠，我的女儿。
但她把检查报告放在我桌上，是个男孩。
她说也发给了妈一份。
我当然知道她在逼宫，可妈最盼着抱孙子的，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
果不其然，妈果然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让我当天就去和以薇办离婚。
叶凝雨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逼得一天比一天紧。
直到那天被以薇一朝撞破。
后来我才知道，叶凝雨发了那么多照片视频去逼宫。
她是怎样含泪忍下，再照顾全家的衣食起居，承受我的冷淡和妈三不五时的挑刺呢。
我甚至都不敢想。
我怕我承受不了这种心痛。
后来，以薇还是跟我离了婚，妈不小心坠楼，叶凝雨孩子没了精神失常，我被捅进了医院，事业也全完了。
这都是我的报应，是老天在罚我。
从医院里孤零零醒来，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听说叶凝雨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但还是要一直吃药，身边离不开人。
幸福美满的家庭，蒸蒸日上的事业，全部化为了泡影。
在医院里，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回想，我和以薇的曾经。
我才惊觉，我居然对不起她到这种地步。
本打算不再去打扰，心里还是割舍不下。
没想到偷偷去看了几次，就被她发现了。
我小心翼翼问她，还能不能有机会和好，得到了她坚定的答复。
也罢，我本来就不该再奢求的。
下半辈子，我会一直为她和小棠祈祷。
只愿她们往后能顺风顺水，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