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典礼上，愈渐高涨的气氛下，
我满心欢喜地望着未来老公，
静等司仪说的那个幸福之吻。
星星点点的光线投射到沈肆年身上，
他深情款款一脸爱意，拿起我的手亲吻。
口中缓缓吐出的却是一句「我不愿意」。
1
深秋时节，凉风袭来。
碧水别苑落锁的大门之外。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要见沈肆年。」
诺大的别墅里清冷寂静，无人应答。
不知什么时候，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大雨。
接连不断的雨水顺着发线淌湿周身。
我倚着门慢慢蹲下，双手抱住膝盖，蜷缩着身子。
管家不忍过来相劝：「洛小姐，您还是请回吧，先生说不会见您。」
可是，我不能走。
我走了，牢狱中的爸爸谁来救？
秋季的雨，来的格外急。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伞撑在头顶，挡住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
我抬头看，沈肆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静默片刻，他拽起我的手，一路跌跌撞撞走进屋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哀求，
「沈肆年，爸爸是被冤枉的，你救救他吧。」
他嗤笑一声回头，凉薄启唇：「铁证如山，恕我无能无力。」
我忽然就笑出了声。
「非法集资？挪用公款？」
「沈肆年，这些都是你亲手给他按上的罪名！」
他微微垂眸，将我的愤怒悉数收入眼底。
「洛禾，如此明摆的事，非要我当面挑明吗？」
心里的猜测被他一一证实。
我不解地质问：「为什么？」
一周之前，这个人还是我相恋五年的恋人。
那一天，他差一点就成为我的丈夫。
就差一点点。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爸爸，二十五年前，他究竟干过什么？」
可是沈肆年，我见不到爸爸啊。
这一星期，我去过无数次，都被告知无权探视，你会不知道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随意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间点燃嘴边的烟。
白色的烟雾缓慢上升，缭绕飘散，模糊了视线。
「洛禾，你太高估我了，办案是警察的事，我如何插的上手？」
呵呵，那些所谓的证据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沈肆年，你的目的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我抬手拿过他指间的烟，攥入掌心。
一阵剧痛袭来，烟被熄灭。
我看见沈肆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慌乱，一瞬即逝。
他咬着后牙槽，出声呵斥：「洛禾，苦肉计对我没用。」
曾经的他，知道我娇气怕疼，舍不得我受一丁点伤。
而如今，再也激不起他半点疼惜。
「我求你了，沈肆年，我爸有心脏病，他会死在里面的。」
他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冷笑出声，
「洛禾，你都说了，只是可能会死，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他说完泄恨般把我拖进车里，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寂寥长空。
车子极速行驶在下着雨的街道上。
郊区外一块墓地旁，他押着我跪在墓前。
「看清楚了，洛禾，这才叫死。」
2
那是两座紧紧相挨的坟墓，泛黄的照片在雨水的冲刷下已不再清晰。
沈肆年颓然地倚着墓碑坐在地上。
滂沱的大雨中，我们就那么呆在原地。
「洛禾，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二十五年前，沈肆年的父母开车带他去旅游。
回家途中，和正下高架桥的爸爸的车迎面相撞。
道路外侧沈肆年家的车，在外力撞击下翻滚到桥下。
一家三口，只有被母亲拼死护在身下的沈肆年活了下来。
那时的沈肆年刚刚十岁。
位置优势，我的爸妈只受了些轻伤。
用沈肆年的话说：「星海市地位显赫的洛家，当时请了律师，用一笔钱轻而易举埋葬了两条人命。」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沈肆年彻底记住了频繁出现在电视上的爸爸。
可是，那场意外，没有人愿意发生的。
隔着漂泼的大雨，我问他，
「为什么要选在婚礼上把爸爸送进监狱？」
他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上的水，轻扯嘴角。
「其实可以更早一些的，只是有些证据搜集起来受到点阻碍，所幸没有耽误太久。」
冷漠疏离的语气，让我感觉眼前相处五年的人异常陌生。
可是一星期前，他还是我婚礼上挚爱的新郎啊。
那场浩大的婚礼，传遍整个星海市。
遍地的玫瑰花瓣、漫天飘舞的彩色气球，
将浪漫倾洒整个现场，幸福在每个角落肆意蔓延。
婚纱裙摆的每一个褶皱都在诉说着完美的爱情故事。
仪式开始，沈肆年微笑着从爸爸手中接过我。
我们携手走到舞台中央。
我满心欢喜地望着他，
静等司仪说的那个幸福之吻。
星星点点的光线投射到沈肆年身上，
他深情款款一脸爱意，拿起我的手亲吻。
口中缓缓吐出的却是一句「我不愿意」。
台下一片哗然中，宴会大厅的门被推开。
几个警察进来，说爸爸涉嫌非法集资被依法逮捕。
妈妈被吓得当场晕过去。
而此时的沈肆年，嫌恶地甩开我的手，甚至还用衣角擦了擦。
我惊愕地转身看他，从他眼里看到从未见过的阴冷狠决。
恍然之间，我才意识到。
我自认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竟是他筹谋多年的报复。
3
赫赫有名的洛家，在那场婚礼中跌入地狱。
爸爸锒铛入狱，妈妈一病不起。
一小时后。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沈肆年回到碧水别苑。
他自顾自地脱掉淋湿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传来，我渐乱的思绪也慢慢找回。
那场意外，我确实一无所知。
大概就连爸爸都不记得了吧。
毕竟当年的沈肆年还只是个孩子。
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沈肆年擦拭着头发出来。
我低声乞求：「让我见一下爸爸可以吗？」
他眼睛微眯，周身散发着寒气。
「乔乔，你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来求我。」
「你以为我没去吗，沈肆年，你有办法让我见的，对不对？」
沈肆年错身越过我，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红酒。
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高脚杯中，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他跨步走到我身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怎么求？」
低沉的嗓音从他胸腔里轻震而出，语调漫不经心，却一寸一寸凌迟着我的心。
强压住不断翻涌的眼泪，我抬头和他直直对视。
空气静止几秒，沈肆年的眼里渐渐染上一片猩红。
他仰头喝下杯中的红酒，抬手捏着我的下巴倾身吻上来。
一股略带凉意的液体毫无防备渡过来。
我挣扎着想要吐掉的时候，他咬着我的唇吐出三个字。
「咽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但这羞辱，我却只能乖乖受下。
泪水滚到他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我感到他有刹那的怔顿。
接下来便是一番互不相让的纠缠。
他扯掉我的衣服，压着我的双手，已经不满足于唇齿流连。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
满室旖旎，极尽缠绵。
但却毫无感情，更像是一场带着怒气的发泄。
近乎昏迷中我问他：「沈肆年，这些年，你爱过我吗？」
他却只是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着：「洛乔，这是你们欠我的！」
可是沈肆年，洛家欠你的，你要如何讨回？
以命抵命吗？或者说再加上我？
清晨的曙光透光窗帘，斑斑点点地落到床上。
睁开眼环视睡了两年的房间，恍如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两年前我和沈肆年订完婚，就搬进了这里。
他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现在想来，真是很讽刺啊。
愣神间，沈肆年从衣帽间出来。
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一如从前那个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走过来拿出一粒药片递到我面前。
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泼得我寒心彻骨。
他正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瞬间，我抓过药放到嘴里生吞咽下。
冷笑着看他：「放心，不会让你有仇人的骨肉。」
他抿唇沉默少时，扔下一句话转身摔门而去。
「知道就好。」
4
我穿好衣服，开车去往监狱。
昨晚过后，我知道，他会让我见到爸爸。
探视间玻璃对面，爸爸的脸上已经长满胡须，几天的时间，他突然老了许多。
「乔乔，是爸爸对不起你，二十多年前犯下的错，没想到最后牵连上你。」
「爸爸，别这么说，您都知道了？」
爸爸无奈地点点头。
原来，入狱第一天，沈肆年就来找过爸爸。
他一字一句复述着当年那场车祸。
爸爸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人看好的洛家女婿，竟然是那个幸存的孩子。
「爸，我找律师咱们上诉，他就算权势再大，凡事也得看证据。」
爸爸却出声阻止了我。
我们订完婚后，爸爸把洛氏集团基本都交给了沈肆年管理。
他说，所有的合同和资料都是沈肆年拿给他签的字。
对于沈肆年的能力，爸爸一直都很赞赏。
所以每次签字也只是走个过场。
现在看来，沈肆年从进入洛氏集团的第一天起，就在下一盘棋。
而洛家，就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他最终要的是一盘洛家满盘皆输的棋局。
从监狱出来我赶到医院。
妈妈病情已经稳定，只是急火攻心，还需要住院静养一阵。
「乔乔，去找贺叔叔，看你爸爸的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握着妈妈的手宽慰道：「放心吧妈，您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
医院里有护工照顾着，陪妈妈聊了一会我就离开了。
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坐在车上，闭眼按了按有些涨痛的太阳穴。
从包里找出手机翻到一个名字拨过去：「有时间吗？想找你帮个忙。」
对面传来陆弈辰焦急的声音：「乔乔，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陆弈辰，我的发小，也是星海市有名的律师。
我回洛家老宅等他。
陆弈辰紧随其后赶来。
他坐下开门见山说道：「叔叔的事我听说了，我们需要一些他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
我懂，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陆弈辰想了想又问：「洛氏集团内部有没有和叔叔关系比较好的？我们得尽量搜集沈肆年掌控这件事的证词。」
我想起了妈妈说的贺叔叔，
「有，我马上联系，找他见一面。」
贺叔叔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约见。
5
可是第二天，还没等我们和贺叔叔见面。
一则消息传来，把我打得措手不及。
星海市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商圈黑马—誉腾公司，因业务扩展计划收购洛氏集团。
而洛氏集团股东会议全体表决通过，双方将于近日完成收购事宜。
爸爸出事以后，公司内部就开始蠢蠢欲动，明争暗斗。
沈肆年则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任由他们鹬蚌相争。
关上手机，我急匆匆来到洛氏集团。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沈肆年的办公室。
像是料到我会来，推开门，他刚刚冲好一杯我平时爱喝的咖啡。
「喝吗？」他举起杯子含笑问我。
我无视他的若无其事，出声警告：「沈肆年，爸爸不在，你没有权利决定公司的并购。」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他忍不住破口大笑。
「是吗？可是早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你爸爸就把公司全权交给我了，说是给你的嫁妆，你不知道吗？」
到头来，全都是因为我，沈肆年才能轻而易举地扳倒洛家。
是我的识人不清，傻傻地错把他的算计当成真爱。
我攥紧瑟瑟发抖的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沈肆年，洛氏集团也有你多年的心血。誉腾的收购，明摆着就是趁火打劫，你能不能好好想想？」
「我的心血？洛禾，洛氏的死活，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沈肆年眼眸清冷，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我。
只这一眼，我便懂了。
他的决定不会因为我有丝毫改变。
这就是沈肆年，假装爱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
撕掉伪装，也能瞬间拉你入地狱。
「洛氏集团也有我的股份，公司收购会我也有权利参加。」
誉腾公司最近几年在星海市脱颖而出，拿下过不少项目。
但是幕后老板却始终未公开露过面。
既然改变不了结果，那就了解一下过程，看看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沈肆年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周一上午九点，正好让你看看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周一，还有两天。
我得抓紧处理爸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