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会想，我们其实是安全的，因为“听话的好学生”，是不可能作弊的。
高考前一晚，我和张多一起写了个“演讲词”。
学长坐在我的床上，翘着腿细细读着，我们俩屏息以待。
“怎么样？够热血吗？”
“是……挺中二的。”
学长“啧”了一声，问道：“真敢举例子啊，鲁迅就算了，自由引导人民都出来了。”
“好歹咱也是文科生，作文嘛，就得古今中外，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是这么用的嘛。”
“你管我，你还写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呢。”
“不错，但是你们觉得，台下的人，会有多少能明白你们的用心呢？”
“不重要，”经历了半年的夜晚规则折磨，我现在反而淡定了许多，“只要有一个人，哪怕有一个人，会因为我们的话有了些别的思考，都是值得的，是有价值的。”
那些与众不同的，看上去不可思议的想法和思路，恰恰是每一次推动人类进步的关键。
这世上自然是有一些规则需要所有人遵守，但一个人能否成长为一个幸福的、完善的、独立的人，不仅仅是遵守规则这么简单。
“最后这一句，是彻底摆烂了？”
“不是摆烂，是提供了一种选择，我想告诉大家：人生道路不只是高考，活着才意味着有意义，别被任何‘规则’绑架，才能获得幸福。”
23
做完最后一套卷子，又是一个大晴天。
“帅哥，2B铅笔带了吗？”
“该带的都带了，背水一战，目标清华。”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以胖子的成绩，考清华是不存在的。但人要奋斗，总得有个高悬在头顶的目标，跳起来的时候，才能足够用力，足够高。
“加油。”
进考场前，我们都听到了耳边学长的祝福。
高考作文是半命题的，盯着“读书是为了”几个字，我忽然想起我们跟学长在阳台晒月亮时候的闲聊。
“读书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有个好敲门砖，找个好工作，赚钱，从无产变中产。”
“我觉得不是，读书是为了让自己脑子清醒，这世上骗子太多了。”
我和胖子意见相左，学长思忖片刻，感慨道：
“读书就能阶级上升吗？赚钱就是人生理想吗？好像现在是这样的，大家都这么想，那些读不好书的人都去哪儿了？”
“学长，现在不这么想了，现在流行摆烂，开直播当网红赚的比985大学生多得多。”
“那你们为什么读书呢？”他饶有兴趣，却不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为了清醒。”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玩同一个游戏，我们从出生起要遵守的规则太多了，太复杂，而这些规则，就像寝室规则一样，是会变的。
对有些人来说，这是束缚，对有些人来说，规则等同于0.
“如果清醒的同时，也会变得很痛苦呢？就像其他人都不知道校园里有这些规则，甚至因为害怕而自愿被同化，你保持清醒，却如履薄冰，活得辛苦。”
“那我也会接受清醒的痛苦吧，因为无知并不能带来真的幸福，承受的东西可一点也不会少。”
“行啊兄弟，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我舍命陪君子，陪你清醒。”
胖子故意伸着臭脚丫子在我脸前晃，我毫不客气伸手爆扇他。
“挺好，要是当年，我也能有个这样的兄弟，或许会有其他的出路吧。”
读书是为了什么？遵守规则吗？还是为了制造规则？
我看着坐在我不远处奋笔直书的胖子，笑了一下，落笔有力。
“读书，是为了我想要去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时候，我就能去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