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哑然。
“不过，刚才我说过，没有那么乐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科学家可以直接对出生后的人类进行基因改造。”
沙砾表示明白，“我想请教的是：假设，某个机构拥有了这样的技术，并成功改造了一位成年人的基因。譬如说：将B的基因篡改为A的基因，那么，有没有可能，B会越来越像A呢？”
“长相确实会越来越像的，包括毛发颜色、细胞状态，都会逐渐趋于一致。”
“那么，记忆呢？B的记忆会慢慢变成A的吗？”
魏医生一挥手，“绝不可能。记忆是存储在大脑里的，并不与基因绑定。你想想，同卵双胞胎的基因几乎是一致的，两者难道会共享记忆吗？荒谬！”
听过魏医生的讲解，沙砾大概明白了一些基础知识。
“生物学真是博大精深啊……”他不由得发出感慨。中学时期，他选择了文科，对于生物一门几乎毫无涉猎。“如果未来基因改造技术成熟了，那些畸形儿就能回复正常，避免不幸了。”
“不幸？”魏医生竟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年轻人，你的观点被束缚了。”
“怎么？”
“所谓‘畸形’的看法，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得出的结论。还是刚才那个例子，在我们看来，六条腿的婴儿是畸形；反过来，在蚂蚁看来，只有四条肢体的后代，不也是畸形吗？”
“可是，”沙砾反驳，“相比起蚂蚁，我们人类才是更高等的生物啊。”
“你是想说，如果B类生物比A类生物更高等，那么B类生物的认知，就应该更正确，对吗？”
“难道不是吗？”
“我不否认，或者说，我很赞成你的看法。”魏医生浓厚的鼻音里带着一丝兴奋，“那么，我要反问你：是谁规定了，人类才是宇宙间‘最高等’的生物？会不会有一个C类生物，比人类更高级呢？”
“这……”这彷佛是科幻小说才会讨论的话题，沙砾没法回答。
魏医生却口若悬河，“我们都知道，人类是从简单的生物不断进化而来的。换句话说，我们正是靠着不断修改自己的基因，才成了今天这幅模样。那么，我们能不能变得更高级呢？”
“更高级……”
“没错。比如，我们的视线只能看到脑袋前方不到180度的范围，甚至还有视线盲点。如果我们能在脑袋两侧和后方进化出眼睛呢？不就能眼观四路了吗？”
沙砾回忆起一本忍者漫画，曾描写过一种360度无死角的“忍者之眼”。
“但，那也太丑了吧……简直就是怪物。”
魏医生轻蔑哼道：“丑陋与否，不也是从目前人类的主流审美中得来的吗？如果全人类都有了十只手、八双眼，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丑陋、畸形吧？”
魏医生的话多少有些惊世骇俗，却让沙砾醍醐灌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进化……多么神奇啊……
再次表示感谢后，沙砾与魏医生道别。
程离的电脑屏幕上，警方的监控视频正不断播放。
沈南与沙砾目不转睛，仔细观察。
谁也不会否认，视频里那个像醉汉般走路歪歪斜斜的男人，和陈义强长得一模一样。按照沙砾的排序，“陈义强A”死在了16号夜晚的小巷；“陈义强B”死在了19号凌晨的酒店；而现在这位“陈义强C”，出现在21号清晨的街头。
但C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既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智力低下的痴呆儿。他蓬头垢面，漫无目的在街头闲逛，嘴角流着哈喇子，鼻涕也没擦，双眼无神，似乎没有意识。
“一共有几个摄像头拍到了他？”沙砾问。
程离答道：“三个。前两个视频里，他都像这样走来走去；第三个稍微有点变化。”她点击播放第三个，“你看，他走到街中心时，突然窜出了一条野狗，朝他叫了几声。”
视频里，陈义强被野狗吓到，停下了脚步。野狗虽然没有攻击他，却在不远处不停狂吠。陈义强后退几步，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沙砾大吃一惊的举动。
他六神无主，蹲在地上，竟哇哇大哭起来。
几分钟后，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车突然驶来。车门打开，有人从车内朝他挥了挥手，陈义强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上了车。随后，车子扬长而去。
“怎么看？”沙砾问。
程离抢先回答：“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面前，我想，咱们得思考一下陈义强兄弟是多胞胎的可能性了。”
沈南却摇头，眼睛还盯着屏幕，咬了咬指甲。
沙砾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干脆将自己新学来的知识卖弄一番。
程离听得合不拢嘴，惊讶问道：“你是说，有人对陈义强动过基因手术？”
“说反了，”沙砾纠正她，“是有人找来了几个和陈义强身高、年龄一致的男人，并对他们进行了手术，使他们变得和陈义强一个样貌。当然，前提是这位‘科学家’——大概就是视频里开车的人——得到了陈义强的基因数据。”
“可魏医生不是说，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吗？”
“这你就不懂了。生物科学是国家科技战略的一环，尖端技术是不可能轻易公之于众的。”
程离沉默了，她得承认，沙师兄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沙砾吩咐她：“去查查陈义强近一年内接受过的医疗数据，看看他动过什么手术没。”
程离马不停蹄忙起来，沙砾转而问沈南：“如何？老牛那边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发现工厂的地下室后，警方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邪教身上。
这个古怪的教团异常神秘，几乎没有任何可供查询的资料。唯一有参考价值的，是梁老板被监禁期间交代的信息。据他说，教团崇拜的，是某个不能提及姓名的神灵。信徒们相信，创造人类的既不是上帝，也不是女娲，而是这位远古时期的大神。审讯档案中，警方最终将这教团的教义定性为“民俗信仰”。
但自从梁老板的案子了结之后，这个教团便再没有了动静。想凭借着地下室里的涂鸦找出真相，绝无可能，警方只得改弦易辙，另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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