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奇隔着眼罩看到海洋睁大的双眼，惊恐万状。他知道海洋要说什么，就宽慰他道：“我们的沈大博士历经百战，是个老兵油子了。不必担忧，她那活儿，咱俩没戏。”
李博奇的幽默的确能让紧张情绪快速化解，二人在医生陪同下进了电梯直奔5楼而去。门没开，海洋就感觉到一股冷意和内心的压迫感。说实在的，在十三所自己的办公室呆久了，窗边往下看城市，灯火阑珊，那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主宰者的感觉更让他习惯。突然跑到1000公里外的鄂勒岗市，得适应一阵，这里能看到最多的就是山林。
电梯门一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走廊。墙壁都是金属的，两侧是相对的房间。房门上写着编号，医生带我们走过一个护士站。里面的护士跟我们着装一样，医生在前台签字，说明情况后让海洋和李博奇等在护士站，他进去找对接二人的医生去了。
大概一根烟的工夫，从病房区西侧办公室走出一位身穿蓝色防护服的医生。见到他俩后，介绍了一下自己，但没有握手。
“我是牛猛和刘磊的主治医师孙继方，请问你身边这位是？”
虽然隔着眼罩看不清这位孙医生的眼神，但海洋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他对自己心存戒备并不友好。李博奇见状跟孙医生解释道：“京华市调来的协警，帮助咱们破案的。希望见见案发人，是这样——”
孙继方没等李警官说完就无情的打断了他。“外来人一律不许进病房，有事在外的等着。这是规矩，不能打破！”
李博奇还想解释，却被欧海洋拦住。“尊听照做就好，没事，我在护士站等着。”
见孙医生如此不开面，李博奇的话语也硬气了几分，也不客气的对孙医生说：“我是本地警局的李警官，需要你们协助调查案件。现在需要了解牛猛和刘磊的治疗进展，还有沈佳悦的配合。你能听明白吧？”
“沈佳悦？”孙医生听到沈博士大名，突然提高了调门。
“别告诉我，她不在这儿？”李博奇反问他。
“在，只不过此刻在实验室工作呢。我电话请示一下上级领导，行吗？”
李博奇和欧海洋对视了一眼，又转向孙医生。他已经走到护士站，用内部执勤电话拨号码了，这机子不对外，只是研究楼的内部号码。海洋和李博奇看他简短了说了几句，挂断后回来态度明显有了缓解。虽然还是不让海洋进，但对李博奇的态度有了改变。
他带李警官走进了病房区，临走前，李警官嘱咐海洋在这里等。如果方便，可以带沈博士出来谈话。
他俩刚走，从护士站走出一位护士，招呼欧海洋去对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那里分男女房间，都有自助饮水机和洗手间，男女房间外由露台连接，可以脱掉防护面罩，还能吸烟。
海洋在男士房间接了杯饮用水，到外面露台就脱掉口罩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现在不想抽烟。喝了口水，脸在头套里憋了这么久，怎么感觉喝水都发甜呢？他凝视着露台外的莽莽山林，越来越觉得这里建设的太不正常了。这么偏远的地方，到底关押着怎样一群危险的人物？手表没让戴，见日头已弱，山脊间见红，白天即将过去，夜晚就要来临，他又想起了杜月。
佳悦的工作还没搞完，就被李博奇中途打断。
博士有点失望，在冰柜内封存了研究样本，她走出实验室。在一旁的洗手池，边洗手边问李博奇来者何人？见她何事？一副匆匆见面赶紧说完就离开不耐烦的姿态。
“实验进展如何？”
沈佳悦摇了摇头，一副沮丧的表情。
“为什么需要京华市的警官过来支援？”
“或许是另类的案件吧，不知道十三所的大有人在？咱们这里是偏远的山区，又是三线城市嘛！”
沈佳悦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手，然后摘掉护目镜，揉了揉发胀、通红的双眼。镜中的双眸，虽然因长时间工作而酸胀，但她本人却没显得太过颓废，脸庞仍然精致如初，只不过鬓角露出防护镜皮带勒出的红印儿。
“你说什么刚才？什么所？”
“十三所啊！听说他们专搞一些特殊案件。现在盯上了咱们这儿，局里那些官僚老爷知道十三所，咱们的局长打过电话联系他们常局，才过来的欧海洋。”
沈佳悦越听越有兴趣，冲李博奇笑了笑说：“那可就有意思了，我就是个医生。”
“是法医。”李博奇强调道。
“法医也是医生。”
“可是没有法医比你更漂亮！”
“滚吧！你还是别挤兑我了！我宁愿当个医生，起码不像法医总要接触死人，搞对象都难！”
“这个欧海洋不错，挺帅！他在车上看你档案时，眼神都不对了！”
“别废话！赶紧带路，不是有人要见我吗？”
沈佳悦重新戴上护目镜，跟着李警官走出实验室。孙继方跟在后面，小声嘟囔着什么。
“你要来吗？”沈博士问孙医生。
他连连摆手，示意不去凑热闹了。“二位病人还在监控中，情况瞬息万变，我得去照顾病人了。二位自便，沈博士，实验室还用吗？”
沈佳悦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回了句。“锁了吧，不要碰实验样品，保存好。对了，我笔记本忘在实验室了。”
她正要反身往回走，孙医生拦住了她。
“您先去吧，我稍后给您拿过去，正好我来锁门。”透过防护面罩看不清孙医生脸上的表情，但能听见他憨厚的笑声。
“谢谢，送到病房区的护士站。那二位情况如何？”
“还在昏迷中，有专人监控，一旦有情况会通知您。”
当二人的视线离开孙继方视线后，谁也没看到他嘴角得意的诡笑。这家伙走进实验室，将房门反锁起来。
——
当二人找到欧海洋的时候，他还在露台望落日呢。背身对着佳悦，李博奇故意在他身后轻咳两声，声音透过口罩，感觉像鸭子叫。
海洋迅速回头，看见他正站在露台入口处，伸手招呼他过来。“沈博士在露台那边等您，一块过去聊聊吧。”
海洋整了整被晚风吹乱的头发，应了一声，走到露台的另一边。一个蓝色防护服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太阳余晖把她的防护服映照成漂亮的橘红。她摘掉头套和口罩，整理一下额前挡眼的头发丝。
海洋走在前面，从远处就看见沈佳悦的样子。齐肩短发，精致脸孔，在落日阳光的映衬下，皮肤略微发黄。海洋正想介绍自己，沈佳悦却先开口道：“李警官跟我讲过你了，咱开门见山沟通最好。本名沈佳悦，别人都叫我后两字，亲切悦耳！ ”
好一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不拖泥带水，利落之人。让欧海洋初次见面就非同凡响，印象深刻。
李博奇也摘到了头套，对着新鲜空气狠命的吸了一口，这比吸烟过瘾多了。他用手扯了下头套说：“这玩意戴着真憋气。”
“二位病人情况怎样？”海洋靠在露台金属扶手上，将身子半侧向沈佳悦。这女人靠着墙，用脚支着地面，这姿势想必是想歇歇她的腰和背。
“嗯？我在实验室呆了两个多小时。能确定的是这二人体内染上了一种未知的病毒，对比了很多我们已知的病毒名录表，都不是我们认知的类型。也没发现人为加入的元素，也不能完全确定它来自大自然还是动物体内？至于病毒源头和中间宿主在哪，更不得而知。”
“这是造成二人昏迷的原因吗？我看过第一份档案说运送到太平间过程中复活？当初你的报告是死亡。”
“如果不是死亡，也不会通知沈博士。”李博奇插话道。
“我知道这事对二位来说挺难理解，我自己也是惆怅了很久。当时在林子里一切迹象表明是死亡。欧警官，您问我昏迷原因？以至于起死回生的原因跟他们体内的未知病毒有没有关系？我不敢肯定，但一定会有关联。至于当时推送太平间的具体情景，我并不知晓，而且没发生在这家研究所。李博奇也并不了解当时情况。”沈佳悦瞥了眼李警官，希望他接话茬。欧海洋看见这女人眼角的血丝，能断定她近期没少熬夜，也没少盯着电脑屏幕瞅。
“当时我在警局，是二人家属报的警。”
“可是，李兄。这事你可没告诉我。”海洋有点生气的说，他有点怪他隐瞒实情。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说。当我过去医院时，二人的妻子正跟医生在办公室吵架，要控诉医生草菅人命，误诊，吵得很厉害。经过警方和院方一番劝说后，家属才讲述了当时的情况，二位妻子想送丈夫最后一程，一路哭哭啼啼随着医护人员往太平间送。还没到地方，二人突然拽掉蒙在脸上的单子，坐了起来。突然诈尸！连当时的医护人员都吓得够呛！他们苏醒后，还都认识自己的亲人，只是说话声音变了。院方保险起见，极力劝说家人留下病人入院观察。家人同意，可院方没能力再做治疗，就转院给304传染病医院。在转院的过程中，再度出现了昏迷。接诊的这家医院告知家人不许探视，必须隔离处理。而304的院长把二人转到了红色大楼，佳悦能进实验室是因为她原来是这里的研究员。”
“欧警官，这也是本市警局的分部实验室。非本市警局人员不能入内，还请您多多理解！”沈佳悦看了欧海洋一眼，对她带有歉意的双眸，海洋有点招架不住。连连摆手示意不必客气，身为异地警员他可以理解。
“现在家属情况如何？”
佳悦和李博奇纷纷摇头，李博奇道：“非常固执，希望探视，希望立刻接回家。从第一次闹腾到现在，不相信医生和医院，她们说就是医生导致的家人病重昏迷。我尝试跟他们交流，二人当初为什么开皮卡钻林子。二位家属坚决不配合，闭口不言。我认为家属一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肯说。这个我们警方逼供是不对的，还不能强来。”
欧海洋瞥了他一眼，自信满满的说：“或许我有办法让她们开口。”
“什么方法？”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欧海洋坏坏的笑着，一个馊主意在背后开始酝酿了。
“现在有两条线可以调查，海洋可以调查牛猛和刘磊的家人；沈博士继续研究二位感染的病毒，找源头和中间宿主；我可以去找找军方的人了解下子弹壳底下的印记。”
“子弹壳我拍个照片，发给十三所的人，是能调查出来的，我来就行。”海洋把调查子弹壳的事情揽下来了。“佳悦，在我接触的案子中。有个火葬场的比较突出，当时医生已经开了死亡证明，在火化的时候，炉子里突然传来尖叫声。那名火化工至今还疯疯癫癫的——”
“欧警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体因为保护机制出现假死状态理论上是存在的，因为动物就有这种能力，还有昆虫，人类本身也是高级动物。火葬场那个因为瞬间高温激活身体组织的故事，可以说概率低的可以忽略不计！你想拿这个故事比喻牛猛和刘磊？那我没找到他俩假死复生的理由，如果说火化，是瞬间千度高温，受到外界强刺激引起来的复活！那这二人是自己苏醒，没有受到外界任何刺激，说不通的啊！他们苏醒后又再度昏迷，我初步判断是它体内的未知病毒想试图通过昏迷和假死状态达到某种改变！你看李博奇刚才说，他们第一次苏醒后，声音发生了改变。但他们染上这毒的起因，一定是案发当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没发现尸体和尸袋，不能确定现场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
沈佳悦和李博奇像看痴呆一样看着海洋，不可思议的是——堂堂京华市来的大警官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而海洋却不以为然，坚持己见。
沈佳悦摆摆手，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她不想再往下说了，可海洋却仍然觉得自己是理智的。“各抒己见，不见得我的就是错的。”
海洋的话把天聊死了，佳悦不想白眼他，但却掩盖不住内心的鄙夷。
“你美剧X档案看多了吧？我宁肯相信上帝，也不会相信什么外星人！”
海洋塞给佳悦一张自己的名片，对她说：“有事找我！”
初次见面，佳悦不太想推脱，就塞进了衣兜里。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