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年里，我只见过一次程渊。
是在我离开的第三周。
他回来发现了家里留下的东西之后，就气急攻心昏迷了过去。
醒来后偷偷跑到了国外，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那天下了大雨，他在大门外站了一整天。
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但雨声太大了，我听不清。
晚上的时候，程父到了，是我他来的。
他先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小絮啊，我替程渊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年我不该撮合你们……”
我打断他的话，“叔叔，这些就不必说了，带他走吧，别让他再来打扰我了。”
程父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程渊被带回去了，此后四年，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
应该是程父限制了他出国的途径。
后来我收到消息，听说赵家的公司破产了。
据说是老两口女儿死后就一蹶不振，把公司交给了儿子。
可儿子被娇养长大，在商场里处处碰壁，导致公司经营不善破产。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家人生活还是能保障的。
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呼风唤雨挥霍无度了。
我一点都不可怜他们，赵月怡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接触到绑匪那种三教九流的人人。
要说背后没有她父母的助力我是不信的，她们纵女行恶，这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至于程渊，听说他前两年过的很潦倒，整日买醉。
后来酒驾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在ICU里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回来。
但却伤到了生殖系统，虽然不影响性功能，却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的报应。
他放弃了一个孩子，代价是永远不会有孩子了。
话说回来，虽然程渊无法出国，但是只要我一回来，他肯定会得到消息。
我虽然烦恼，倒也没有十分介意。
毕竟，我不可能为了不见他，永远不回来。
出机场后，我先去看了看父母，随后就去了公司。
不出意外，我在那里看见了程渊。
刚进入公司大厅，他就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阿絮，我……”
我微微抬头看向他，嗯，掩饰不住的失意。
我还没来得及挣脱他，他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保安拉开了。
我的金牌经理人宋承景走上来，“姜总，欢迎回来。”
我点头示意，这称呼我受的心安理得。
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参与公司决策了。
宋承景身后跟了很多部门的主管，他们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宋承景笑意盈盈地看向程渊，“这不是小程总吗？好久不见，怎么略显憔悴啊？”
程渊丝毫不理会宋承景，只是眼眶通红地看着我。
“阿絮，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连我们的……你当年为什么不肯等我回来呢？我说过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把行李箱递给旁边的保安，轻轻顺了顺头发。
“好久不见了，程渊。”
“我现在的身份是絮舟集团的CEO，您如果有什么业务方面的联系，请在工作日联络前台预约。”
“程总，我刚回来还没打算立即工作，先失陪了，再见。”
随后朝宋承景招了招手，“走吧。”
电梯在我面前慢慢合上，程渊红着眼眶被困在原地的样子也慢慢消失。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
当年最后一面他说再见我没有回答，今天补上也算圆满。
倒是宋承景，我瞪了他一眼。
“干嘛叫这么多人围观，故意给他难堪。”
宋承景不复第一次见面的严肃，坏笑道，“他敢欺负我顶头上司，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啊。”
我无奈摇头，算了。
后来我见过程渊很多次。
请客户吃饭的时候，下班的时候，家门口。
他执拗地出现在我出现的地方，一遍一遍地跟我说对不起。
他说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是他想求得我的原谅。
我不胜其扰，烦不胜烦。
只好去哪儿都拉着宋成景，让他帮我应付程渊。
程渊没办法，好一段时间没出现在我面前。
我因此连轴转忙工作好一阵子。
刚闲下来的时候，听说程家也出事了。
程父因为年纪大了过劳猝死在了公司，程夫人也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
我挺唏嘘的，去给他上了一炷香。
程父其实对我挺好的，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可惜了，一把年纪还不能安享晚年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他死了，辉煌如日中天的程氏集团也注定开始走下坡路了。
程渊终于幡然醒悟，走出阴影，接手支撑起了这支离破碎的家。
他这个人，总是不合时宜的。
总是在该做好一件事的时候，不负责任，在失去后，才开始幡然悔悟。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我家楼下。
程渊就站在寒风中，一身黑衣，一身酒气和凄凉。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他这样子，别发酒疯干出什么疯事儿。
程渊苦笑一声，“你别怕，我很清醒，我好久没喝酒了，今天喝是因为……”
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因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如果没离婚的话，今天是第八年。”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他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呢？” “所以呢……”程渊苦笑着复述了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小絮，我是真的想和你道歉，我错的太离谱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但是没关系，我会用余生赎罪……”
我打断他的话，“你可别。”
“用不着。”
“我不用谁赎罪，我现在过的很好，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我曾经是刻骨铭心地爱过你恨过你，可是程渊，这一切早就已经过去了，只有你还停在原地不肯离开。”
“不过那与我无关了，只要你不要再打扰到我，就好。”
程渊怔怔地看着我。
看着看着眼里就流出了泪，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小絮，再见。”
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单元门。
“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