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二天,才被无常告知,是死于爹娘之手。
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毕竟还未成年,歹人也未必如此毒辣。
“你死于70年代,”无常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是在一列轨道车上。”
“轨道车?”
“对,只有两节车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时的我尚在幼年,但是在我死后多年,仍旧对此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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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过去了,可是我仍旧无法忘却那年冬天。
那个冬天很冷,干冷的寒风总是刮个不停,硕大的雪花漫天过海,下了几天几夜不曾停歇。
那年的我才五岁,把粉嫩的面颊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无比担忧地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害怕眼前的世界会被这场恐怖的大雪吞噬。
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日子,那场诡异的大雪终于停止。可是街头路边积满了皑皑的冰雪,不论太阳的光芒怎样普照着大地,那些坚实的冰雪就是不肯消融。
家属院儿的老人们悄悄议论着,认为这场反常的大雪太过叵测,似乎来头不小。
夜里,几位老人们观测星空,掐测方位,眼睛里透出了惶恐和茫然。
我那时居住的家属院,位于山西境内的一座城市,只住着八户人家,被人们简称为“八家”。
这里的男人们都是做工程建筑的,女人们大多在家里带孩子,贫穷年代也有全职太太。
只是那时候的全职太太们,并不风光,除了带孩子做饭洗衣服,还要喂猪养鸡养鸭。
为什么住在城市里,还要去辛苦地喂猪?
因为那个年代实行计划经济,人们的日常所需全都是凭票供应,所以人们为了能多吃点猪肉,索性自己在院落里养起猪来。
我家里也养着一头猪,浑身通黑,肥头大耳。太阳出来的时候,黑猪会躺在太阳地儿里晒太阳,当它烦闷的时候,则会焦躁地走来走去,发出质感十足的嚎叫。
这时候,我的母亲会挺着大肚子从屋里走出来,她端起一盆猪食,快速地倒入猪食槽里。
大黑猪瞬间安静下来,迫不及待地走向食物,将整个大脑袋沉入槽子里,哼哧哼哧地狂吃不已。
冬日的午后,大人们开始午睡,就连院中的黑猪也发出沉重刺耳的鼾声。
可是我却并无困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好奇地张望着窗外的世界。
母亲午睡醒来的时刻,往往就是接近黄昏的时候,因而在母亲熟睡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悄悄地跑出去四处游玩。只要保证在太阳下山之前跑回来,就不会被母亲发现什么端倪。
我轻手轻脚地从高高的床上爬下来,不放心地转过身观察了母亲一会儿,不见母亲有任何醒来的征兆,才匆匆穿上一件深蓝色的“棉猴”走到外屋。
我轻轻地推开房门,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天空湛蓝高远,朵朵白云被狂风追撵得落荒而逃,如此广袤的宇宙间竟然难以觅到安身之处。
我本想叫上几个小伙伴,一起出去探险。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小伙伴们无法逃离家长的手心,那么自己也会被连累到无法出行。
我只是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便迎着凛冽的北风跑向家属院的大门。
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陌生与神秘,步步惊心却令我欲罢不能。
大人们反复地告诫小孩子们,不要独自跑到外面去,外面有大灰狼,还有很多坏人,到处都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