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酷寒，还有爱人刀锋般的憎恶，让我遍体生寒，痛到发不出声音来。
我仰头，漫天大雪都好似化为血色。
“清川，你如此害她，我怎容你那般轻易去死？兰因山顶，青埂峰上，也算一处不错的埋骨之所。你骄纵狠毒，胸无点墨，满怀怨恨，贪婪无耻，丑陋卑劣。不如就在此，享受全身溃烂，血液流干，被秃鹫啃噬的感受吧。”
他没有半点感情，言罢便走，似多看我一眼都嫌脏。
我心中突然涌起浓烈不甘，挣扎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哭喊：“你答应过我的萧元洲！待你凯旋便来提亲，待你凯旋便陪我赏雪！你怎能负我？”
可他离去的步伐，甚至不曾为我一顿。
呼啸的山峰裹挟着漫天飞雪，将他的背影彻底淹没。
终究，我追求了半生，盼望了半生的光明，在这个雪夜，永远离我而去。
我重新落入雪地，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偏偏此时，该在相府养病的清黎，衣衫单薄，逆风而来，站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她姣好的面容上，再次浮现那种令我恶心的同情与哀伤。
“清川，你后悔吗？”
又是一样的问题。
我冷笑，仍想固执说我只后悔没有杀了她。
但开口前，萧元洲离去时狠决的背影，还有最后的话，皆在我眼前、耳边挥散不去。
我沉默了。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清黎哀叹一声，似不察雪地寒凉，跪坐在我面前，缓缓开口：“我来自异域，有我自己的任务，并无意抢你任何东西。我感受到你的怨言，来到这个世界，是为救你。”
我嗤笑着张了张嘴，却只吐了口血，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说，你后悔了，我即刻便能彻底拯救你。”清黎的声音，当真是温柔好听。
若我是萧元洲，只怕也敌不过如此温柔美艳的女人，定要心动的吧？
我努力张嘴，可依旧只能吐出血，发不出声音来。
无奈，清黎只能弯腰靠近我。
霎时间，一股浓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恨意浮现心头，我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在她靠近的瞬间，便死死掐住她的咽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便是死，也要她陪葬！
人临死前的力气，确是够大。
清黎只在我手下挣扎了一刻钟，便咽气了。
在她停止挣扎的那秒，我感觉似乎灵魂都被抽空，彻底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她死了。
她终于死了。
与我一起，死在无人问津的青埂峰上。
夙愿得偿，不知为何，我只想大哭。
然而，下一刻，便有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按着清黎的心口，生生将断了气的人，重新救活。
呵，清黎，还真是会勾引男人。
看着放心将背面对着我的两人，漫天寒意侵入骨髓，我入疯魔了般伸出双手，一点点靠近……
只要一下，将他们再次推入崖底……
电光火石间，在这个可怕念头即将得以实施的刹那，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随鹅毛大雪，落在我额顶。
带着轻柔的、近乎救赎般的温暖。
所有如蚀骨毒药般阴冷黑暗，尽数消弭于随之而来的拥抱中。
“清清，我终于找到你了！”
六
那个脑子有些痴傻的陌生人，独自背着重伤的我和清黎，一步一步走下了兰因山。
那夜，天降大雪，我们缩在漏风的女娲庙中，围着微弱的火堆。
我竟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这晚，因那陌生人的阻拦，清黎终究是将她说的那件可笑的事，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