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只是这个故事中，无足轻重的配角而已。
过去裴卿辞让清黎瞒着我，只是晓得骄傲如我，会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个恶毒配角的事实。
我相信，我该为萧元洲付出一切，嫉妒疯魔，凄凉地死在雪山上。
他该为清黎毁国灭族，痴心一生，终究难得所愿。
我相信，有人看这个话本子，我们的故事便会重演一遍，
我于千千万万遍中，满怀失望妒忌含恨而终，生出无尽怨气，得清黎为我平息。
裴卿辞与我不同。
他于千千万万遍中生出的，是对我们两个人命运的哀叹、对我的爱，和千千万万遍的拯救，千千万万遍的失败，千千万万遍的记忆。
每一次故事开始到结束，我一遍遍将他记起，再一次次将他忘记。
他也一次次试图拉我出深渊，但终究只能换来失败与绝望。
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那首诗——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别时。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我呢喃着他教我的诗，轻抚他的侧脸，只觉他恬静睡颜从未如此顺眼：“裴卿辞，我晓得你的悲哀。命不由己，爱不由己。只是我们不论是在这世上，还是在故事中，纵然只是配角，也还有彼此的喜怒哀乐可以感知，可以相守。”
我们的爱或许不坚定，也不伟大，甚至随时可以被牺牲、被摒弃。
但我们至少，拥有彼此最宝贵的、足以超脱规则的真心。
十五
我不顾朝野上下反对，垂帘听政，为裴卿辞守住这片江山。
我要等他醒来，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世人有说我悖逆先祖该千刀万剐，有说我用情至深令人感佩。
我都不在乎。
我只想裴卿辞醒来。
十六
我一直等到院前梨书开满了花，纷纷扬扬如雪般落下，裴卿辞也没醒来。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当初在青埂峰上，伤口被萧元洲灌入盐水时，我便晓得，那水是有毒的。
那是嗜血散。
相府独有的、绝无解药的奇毒。
中毒者，伤口腐败溃烂，日日流血不止，最终受尽折磨，痛苦而死，血枯而亡。
从被裴卿辞背下山的那天起，我就晓得，自己的剩下的日子，已经开始倒数。
我不怕死，我只怕撑不到他醒来，守不住他的江山。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别时。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我看着窗外漫天梨花雨，念着他在千千千万万次轮回中教我记住的诗，静待那一刻的来临。
十七
萧元洲奉命来见我了。
他到时，满目欣喜。
“阿川，你终于肯见我了！你……你瘦了许多……”
我不知清黎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怀念恶毒的我，但是此刻，这恰是我最好的武器。
我端坐凤床上，看着面前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妆容精致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我说：“萧元洲，你靠近些，我想仔细看看你。”
“好。”
身为当世第一高手的萧元洲，毫无防备来到我面前，漆黑眼眸中似是闪着光。
呵。
我仰视他，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前半生，都在为这个人而活，只求他多看我一眼。
这次……
“噗嗤！”
伴随着刀刃没入心口的声音，我拼劲自己仅剩的力气，将匕首转了个圈。
这是我请教过清黎得知的，让他必死的手法。
果然，萧元洲心口的血顺着刀刃的轨迹喷射而出，多余的血迹不断顺着我的面颊流下，一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