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借钱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以前听到这句话，明慧雯只觉得绕口令似的好笑。

现在，当钞票成为头等大事时，这句大实话忽然就萦绕在她的脑际。

母亲入院后，她银行账户上那点钱蹭蹭几下子就取完了。

明慧雯平生头一次感觉到，钱，原来是如此令人头痛的问题。

作为独生子女，她没有兄弟姐妹好商量。爷爷早已去世，奶奶跟着唯一的姑姑远在深圳。父亲去世后母亲和父亲家族几乎没了来往。

外婆那边，几个舅舅都在农村当教师或者外出打工，也没有能力帮到自己。

从前倒好，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母亲商量。可现在母亲是当事人，就无法跟她商量了。如果告诉母亲当前困境，她一准会拒绝治疗。

母亲曾几次问过费用的事。明慧雯只简单地说国家有医保政策，个人只需付很少一点点费用。母亲信以为真了。

“欣伟，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晚间，当夫妻俩上床后，思考再三的明慧雯终于开口了。

“哦。”丁欣伟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明慧雯，似乎在猜她会说什么。

“我妈她……”毕竟是开口要钱这种事，明慧雯有些吞吞吐吐。

“你妈怎么啦？”丁欣伟皱了皱眉头：“化疗反应很严重？”

“反应是比较严重。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跟你妈借点钱。”明慧雯鼓足勇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本来，明慧雯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收入储蓄拿来给母亲治病的。但婚后薪水基本都“交公粮”给了婆婆，她和丁欣伟只留下少数零花钱。

“我不要你俩的钱，只不过帮你们存着。家里吃喝都有我算计着，帮你们省下不少钱。你们不用操心，到时候我会一点不少还给你们，只会多不会少的哦。”婆婆接过明慧雯交来的两份薪水时这样说。她那张嘴花言巧语叽叽呱呱，死人也能被她说活了。她把儿子媳妇的钱都收了去，还要让他们感恩戴德，觉得是为他们好。

明慧雯虽然心里不愉快，可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她，为了家庭和谐能忍则忍。从小被母亲体贴入微照顾着的丁欣伟，他才不管什么钱不钱的，有吃有穿有零花就行了。

平常明慧雯只有把自己和老公单位里发的过节费、降温费、年终奖什么的存起来，给自己和老公买点额外的东西，还得应付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红白喜事账单。原先虽说手头有些拮据，可还过得去。眼下母亲这一生病花钱的口子大开，自己的“小金库”很快就枯竭了。

“这个……你也知道，我们家都是我妈当家。我觉得她应该同意，毕竟治病救人嘛。”丁欣伟把手伸过来，揽在明慧雯腰间，以十分理解的语气说。

“嗯。”得到老公的理解，明慧雯心里松了口气。

丁欣伟的手从她的腰间向上移到胸部。明慧雯知道这是他想做爱的信号。可今天她的心思全在“钱”上面，根本没那种**。

“我今天很累，早点休息吧。”她说。

丁欣伟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失望地把手从她身上拿开，翻个身兀自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欣伟上班离开后，明慧雯就对婆婆提起要钱给母亲治病的事。

“妈，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明慧雯小声说。

“什么事啊？”正在收拾早餐碗碟的婆婆停住手问。

“我想跟你借点钱。”明慧雯声音更小了。

“借钱？干什么呀？”婆婆的小眼睛顿时警觉起来。在一家杂货店做过会计的她，对于钱财方面的事很精明也很敏感。

“……我妈的医药费，我想先跟你这儿借点，以后再还。”明慧雯这个“借”字说得很突出，她是想还，可她知道还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母亲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钱“借”出来再说。

“哦。医保不是能报销吗？自己花的应该不多吧？”婆婆看了她一眼。

“你先给我拿点钱吧。”

“你要多少？”

“……先给我两万吧。”明慧雯小心翼翼不敢说太多。

“两万？”婆婆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说什么又噎了回去。之后她说：“我下午就去银行，晚上给你。”

“谢谢妈。”明慧雯松了一口气。

钱一到手，明慧雯就张罗着带母亲去上海。她早已在网上联系了上海两家大医院胰腺癌名家，约好了就诊时间。

“妈，咱到上海去玩玩，顺便找名医再看看你的病。”明慧雯兴奋地跟母亲商量。

“去上海？那得花多少钱啊？”从来没去过大城市而又一生贫穷的母亲，一提出门先想到的是钱。

“花不了多少钱。向力有个亲戚在上海，她已经帮咱联系了住处，不要钱。”向力亲戚的儿子出国了，恰好有一套小房子准备出租，决定先借她们母女住几天。

明慧雯又告诉母亲：“医生也联系好了。到那儿就能看病，不用排队挂号的。”

现如今有网络真方便。网上预约挂号省去了许多时间。

“你家闺女说的对。我当初手术后，儿子也带我出去治疗游玩了一段时间。”同室的老太帮忙说服明慧雯母亲。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母女俩正唠叨向力，她就来了。

“阿姨，你的病好些了吗？”热情洋溢的向力，一进门就大声问候明慧雯母亲。

向力手里拎着方便袋。明慧雯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两只甲鱼和一条大鲈鱼。

“你今天有空？”向力的到来令明慧雯有些意外。

“我出来办事儿正好路过。我上网查了，阿姨的病吃这两种鱼比较好。”向力笑着说。

“向力，谢谢你来看我。最近疼得差了，胃口也好了些。”母亲微笑着说。

“你再跟小雯到上海去，看看上海的医生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向力的一张笑脸就像盛开的花朵。

“哎，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家亲戚……”母亲总是为别人想得多。

“那是我堂姐儿子家。我和堂姐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事就是她的事。你们尽管麻烦她好了。”向力的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向力把堂姐的手机号码给了明慧雯，说如果有困难就找她。

明慧雯庆幸自己有向力这个朋友。关键时候给自己帮助的人，才是最值得交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