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片刻，接住手枪。
他的手掌摩挲着它，像在检查我有没有弄什么奇怪的陷阱。
吴医生是哥哥的亲生父亲，我怎么会伤害他呢？
「美玲，你杀了我，你的那些视频就会传到整个网络。你和小优放我走，我肯定把财产全部给你们，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飞，你为了满足自己私欲，毁了三个无辜的人。」姐姐像正义女神审判，数出他的罪行。
「上天对我不公！」凌飞自暴自弃地大喊，「我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可我的女儿居然患有先天性免疫缺陷，一辈子只能活在无菌环境下。我给她造了一个无菌玻璃房，可医生还是说，她活不长。我的妻子也郁郁而终。」
「所以你就改变其他人的人生？」姐姐举起台灯架。
「我有钱！我有权！我们等价交换。要怪就怪他们。」凌飞用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爸爸妈妈。
「那我哥哥呢？」我开口，「他做错了什么？」
「是林岳国提出的。我患有肾衰竭，黑市的肾脏就算花钱，也没有匹配的。」他回忆道，「他说自己有个儿子，刚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可以试着配一配，如果配型成功，10万块卖给我。」
「如果不成功？我哥就活该经历一场车祸，又或者，趁着这次机会，卖一卖其他器官？」
「这......这我怎么知道......」凌飞眼神漂浮。
假话。
「吴医生，他在说谎。」
吴医生刚站起身。
凌飞立马开口，「我朋友多，年纪也大了，有些人确实需要一些其他器官。」
「说！事情的所有始末！」吴医生剧烈起伏的胸膛。
「林岳国找人开车撞了你儿子，但不至于伤到器官。送到我安排的医院后，他的肾脏竟然真的可以和我匹配。」
「你儿子术后恢复不大顺利......别别，我说的是真的。」
凌飞抱着头，生怕吴医生会开枪。
「林岳国听见医生的话，又尝到了贩卖器官的甜头，于是就想着，趁这次机会，把你儿子的器官都在黑市拍卖了。不过——」
18.
「不过什么？！」
「你儿子发现林岳国在骗他，我们只有把他关在我的疗养院里。他的精神一直不稳定。最后只卖了一个心脏.....我也记不清了。他，他就死了。」
吴医生拿枪抵住他的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
「一定，一定。」凌飞闭上眼睛，动也不敢动。
吴医生深吸一口，一字一顿，「小杰走的时候，痛苦吗？」
凌飞睁开眼睛，竟然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肯定不痛苦，他是在一场手术中死的。打了麻药，一点感觉都没有。」
「砰！」
吴医生干净利落地朝凌飞的额头开了一枪。
处决。
姐姐松开了手中的台灯架。
下一秒，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白色的连衣裙被染成了红色。
一把小刀插在她身上，她的嘴角溢出深红色的鲜血。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美玲，跟爸爸一起走吧。咳咳咳.....把你送给凌飞那只猪的时候，爸爸真有点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来不及享用。」
吴医生举起手枪，想要把还剩一口气的爸爸解决。
姐姐用左手，轻轻推了推吴医生举枪的右手，对他摇摇头。
「小优，我很抱歉，当时因为害怕，没有帮助小杰。」
姐姐没有回头，背对着我，拔出腹部的水果刀，血液不断的从伤口处滴在地板上。
刀刃划过爸爸的脖子，他再也不能开口。
姐姐闭上眼睛，倒在爸爸和妈妈的尸体上。
伤害哥哥的人团聚了。
「结束了。」吴医生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对我说。
我从床上站起，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摸向他心脏的位置。
「你干什么？」吴医生下意识后退。
我拉住他的手臂，「感受你的心跳。」
「什么？」
「扑通扑通扑通。」我数着心跳，微笑地看着他，「年轻的心脏感觉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吴医生眉间的川字纹很深，他的眼睛像哥哥。
我缓缓地弯腰，把耳朵贴在吴医生的心脏处，「我在听哥哥的心跳声。」
19.
「你在听......」
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尸体。
我理解他，毕竟这种消息，哪一个做父母的都接受不了。
「我姐夫说了，哥哥是死在一场器官移植的手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间，和我哥哥的死亡时间，在24小时内。」
我从他的胸前移开。
「心脏不是眼角膜，它是需要配型的。什么配型的成功率会高于父子之间呢？我猜，你没有过排异反应吧？记得，你在第二年给我做开眼角手术前，和我闲聊。你说，前年的心脏手术十分顺利。可能是上天不愿意让你放弃寻找小杰。」
「其实，你已经找到了，不是吗？哥哥一直活在你的身体里。」
吴医生拿起枪，指着我的额头。他的眼睛充血，嘴唇颤抖。
对儿子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厌恶，交织在一起。
「你住嘴！这是我排队等到的正经来源。」吴医生大吼。
「你换心脏的医院正是凌飞的医院。当时你为了可以活着寻找哥哥，是不是去找了院长？」
「可是院长和我说，是我排到的。」
我摇头，「院长想卖你一个人情，你的心脏正是哥哥的。」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耸耸肩，无辜地开口，「你说你想要报仇，我的确是帮你报仇了呀。」
「你——你才是恶魔。」
「你要杀了我吗？」我毫不在意。
我用额头堵住他的枪口，笑嘻嘻地说，「原计划是把属于哥哥的器官都带给哥哥，让哥哥可以完完整整地离开。不过，被哥哥的亲生父亲杀了，我也不会有怨言。毕竟，我也没有保护好哥哥。」
「让小杰完完整整的？」
「对。凌飞的肾，你的心脏。」吴医生垂下拿枪的手。
「你能顺利避开警方的追捕？」他问。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去上学，是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更没有出生证明。我的一切都是为替补凌飞的女儿，十七年来都在家里，没有人有我的照片，知道我的人少之又少。你觉得呢？」
「是我拿走了小杰最后生的希望......」吴医生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在扳机的位置颤抖。
「你放心，我比你更爱哥哥。至少，我不会为了在公园和年轻女人搭讪，而把他弄丢了。」
他不会想到，自己在我面前曾经的倾诉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哥哥的，你放心去找他吧。」
「砰！」
吴医生应声倒地。
「一二三四五。」
哥哥，忽视你的人，伤害你的人，见死不救的人，我都帮你杀了。
属于我的东西必须要完完整整，不管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