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天那群人离开了鬼脸蝶谷,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在意。
日子还在继续,白天练武、学医,晚上修习鬼术,可是有些事情却隐隐不一样了,深夜里,经常可以看见白色的雪枭鸟飞进蝶婆婆的房里,有时候一晚上能看见十几只雪枭鸟。
蝶婆婆在不动声色的安排一些事情,但这是鬼脸蝶谷的事情,乐凝妙没有在意。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流过,终于在某天早晨起床去饭厅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阔别已久的碧霄。
乐凝妙愣了愣,站在饭厅门口。
“怎么?不认得我了吗?”碧霄冷冷的挑起眉毛,端起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没有,你怎么出来了?”乐凝妙走过去,伸手舀粥,递了一碗给桌旁有些局促的小月。
“难道你还想呆在鬼脸蝶谷不走了?”
“……”要是跟着你这种脾气古怪的人闯荡江湖,我还不如呆在鬼脸蝶谷呢,至少在这儿有吃有喝,日子悠闲。要是跟着你走,指不定哪天你一个生气就把我给解决掉了!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回房间收拾好行李,我们今天就走!”
一旁喝粥的蝶婆婆放下碗,掀起长长的睫毛看了她一眼:“你真的决定了?”
“这件事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至死方休。”瞳仁的颜色瞬间暗沉下来,像是淬毒的刀锋,闪过一抹带着寒意的光泽后,归于金属的冷色。
“唉……”蝶婆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还不快去?”
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吓的乐凝妙一个哆嗦,赶紧将温热的粥一股脑儿灌了下去,跑去房间收拾行李。
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好了,回到饭厅的时候,小月早就站在那儿了,小小的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蝶婆婆从房里回来,拿了些珍贵的药给小月:“江湖险恶,多带些伤药、毒药在身上总是好的。”
“谢谢婆婆。”小月感激的一笑。
“傻孩子,蝶婆婆老了,过一年没一年了,有空能回来看看老婆子就不错啦。”话语里不无感慨,毕竟这两个孩子她也带了一年,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走的时候,蝶婆婆留在最后,走在乐凝妙的身侧,细细叮嘱:“碧霄这些年性子越发古怪,有些喜怒无常,平时多顺着她,自然不会吃苦,切记,万不可跟她硬碰硬。”
乐凝妙点点头,却没往心里去。
蝶婆婆将他们送出小木屋,在长长的走廊的末端停下了,目送着他们远去,小月频频回望,眼里有泪花涌现。在走进树林的那一刻,乐凝妙也回望了一眼,只见四月的天空呈现一种美到极致的淡蓝色,清澈空灵的像是一湖浅浅的水,而朵朵白云就是簇拥着盛开的白色睡莲,那花瓣层层叠叠,以一种温柔的姿态绽放着饱满的花瓣。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黛色的远山上,最顶层的白雪像是洒下了一层金粉,然后是青翠可爱的草地,草地下方是一簇簇灌木丛,然后是茂密的树林,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四月正是花季,五颜六色的花、繁忙的蜜蜂、嬉戏的鬼脸蝶铺就人间的锦绣繁华,在蒸腾的雾气里,这繁华隔着朦胧,又恍若仙境。
温泉上是隔水搭建的小木屋,长长的走廊上,蝶婆婆浅绿色的宽袍上,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几十年如一日的容貌上,有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惊人的美丽与娴静,目光像是丝线一般,缠绕在他们身上,流连不去。
美丽的鬼脸蝶谷,再见了,乐凝妙默默在心底道别,终已不顾。
一进入密林,从半空中落下的雪枭鸟便没有断过,碧霄带着两人走走停停,不时从雪枭的腿上取下竹管,将竹管内的纸条看了,用内力将之化为齑粉。
跟蝶婆婆学了一年医术之后,乐凝妙自然知晓这密林中有许多难得的药材,和小月一路走来不时采摘着,打算出了这片密林后,高价卖给外面的药店,赚一笔银子。
碧霄的眉头一直蹙着眉头,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有时瞅着她的模样,乐凝妙也会感到茫然,不知跟着她,以后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上次来鬼脸蝶谷用了十天,出去的时候却只用了七天,乐凝妙不时观察着碧霄的神色,她似乎有些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当初跟碧霄去鬼脸蝶谷的时候,碧霄联系了鬼脸蝶谷在外面的弟子,将小枣红和小白被寄放在客栈里,让客栈的掌柜帮他们喂了一年的马。
小白见到小月亲昵的跑过去蹭了蹭他的手,小月摸摸它的脑袋,非常高兴。小枣红就不同了,见到乐凝妙爱理不理的,甩甩尾巴赶走尾巴上飞舞的苍蝇。
在客栈里吃完一顿饭后,碧霄看着窗外,才过晌午,天色已是一片暗沉,犹如入夜时分,一阵大风吹来,窗上的竹帘被吹得掀起,撒了一些细碎的杨花进来,大约是因为天色阴沉,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街上只有一些正在收摊的小贩。
天色更加阴沉,整个天空好像压了下来,翻滚的乌云在屋顶上肆掠着,几家酒家门前的竿子上挂着的旌旗也随风猎猎飞扬,连远处青楼上的女子都将长长地竹帘垂了下来,不再倚在朱红的柱子上吴侬软语的唱着靡丽之歌。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赶路,再说我们一路跋涉了这么久,早就累的不行了,不如现在就在这家客栈歇下吧。”接连七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乐凝妙实在不想走了,看天色阴沉像是有雨,便喜滋滋地提议道。
碧霄恍若未闻,执起茶壶,黛色的衣袖上绣着黑色的曼陀罗,掩映着青葱般的玉指,即使处在一个寻常的客栈,手中的是低劣的茶具,依旧能将上位者的尊贵气质尽显。
残茶倒入泥色的粗糙茶杯,碧霄轻抿了一口,方说道:“再等等。”
“等什么?”
碧霄又朝窗口望了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乐凝妙嘟着嘴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一个劲的喝茶消气。
小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乐凝妙的脸色,对怡然喝茶的碧霄道:“不如就歇一会儿吧,大不了明日加快脚程赶路,妙老大是女孩子,总归是娇贵些。”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进了细细的雨丝,冰凉的雨丝飘落在三人的脸上,乐凝妙正要起身去关窗,碧霄却抬了抬手,乐凝妙纵使有些不悦,无奈碧霄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自己又中了她的蝶蛊,可谓处处受制于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只得做罢。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响起,一个著着褐色衣服的清瘦男子骑着一匹黑马朝这边奔了过来,薄薄的雨丝落在他的头发上,黑发又被大风凌乱的吹到脑后。
男子神色间一片淡然,不为这蒙蒙细雨所扰,自有一番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风骨。
男子在客栈门口停下,吩咐小二系好马,便大步迈了进来。
进入客栈后,男子朝一楼吃饭的食客扫了一眼,眼睛定格在乐凝妙这一桌,从怀里掏出一把檀香扇骨的墨玉扇子,扇子上过多华丽的装饰,只在一个小角落雕刻了一只鬼脸蝶,刻纹很浅,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从扇子上飞出来。
碧霄也从怀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扇子,展开扇面轻轻摇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男子走到这一桌坐下,对碧霄道:“玉颜师妹,好久不见。”
“玉沨师兄,别来无恙。”碧霄的眼底闪过淡淡的情绪,不一会儿便归为平静。
“师妹急召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我与雪莲宫的事情想必师兄已经知道,近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方便带着这两人,听闻师兄的要往泽州押一趟镖,想请师兄护送两人到泽州去。”
“小事一桩,愿师妹早日得偿所愿,报的大仇。”
“承师兄吉言。”
“以后若有什么事,随时让雪枭传信给我,倘若是我办得到的,必然竭尽全力。”
“人性凉薄,有师兄这句护话,我心甚感欣慰。”碧霄的眼底闪过淡淡的感激。
“本是同门出身,自当相互扶持,师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师妹放心,十天后,我定将两人安全送到泽州,师妹安心办事便可。”
离开鬼脸蝶谷的时候,碧霄就给他们俩易了容。乐凝妙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女子,戴了另一张女子的面具,也没那么在意。小月就比较郁闷了,他是个男子,却不得不易容成女子,还整日穿着高领子的衣服,遮挡着喉结。
开始,乐凝妙见碧霄将面具给小月的时候心里还是颇有疑虑的,毕竟,一个高大的男子再怎么装的像女子,身量是难以改变的。在小月带上一张女子的面具后,碧霄又给了他一瓶药:“每隔半个月吃一次。”
小月扒开瓶塞吃了一颗药,并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到第二天的时候,小月和乐凝妙才知道那药中另藏玄机,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小月竟然脱胎换骨,那娇小的身量恰似二八年华的少女,站到乐凝妙的身边,两人像是一双小姐妹似的。
乐凝妙瞠目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知道江湖上有一招叫缩骨功,但是极难练,就是易容高手也少有会缩骨功的。可是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不用缩骨功也能改变自己的身量。”
“药物罢了。”碧霄淡淡的说。
能配置出这样的药物,真不简单。
男子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了两人一眼,淡淡的道:“我们长河镖局治下严谨,希望姑娘和这位公子安分一点,真要出了什么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乐凝妙一惊,小月易容得如此逼真,连她都看不出他不是女子,他是怎么一眼看出的?
而且长河镖局?长河镖局?这名字她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地。
“玉沨公子放心吧,我和妙老大不会给公子添乱的。”小月很乖地保证道。
“这是最好,走吧,”玉沨起身,又对碧霄道,“师妹,后会有期。”
碧霄点了点头:“一切有劳师兄了。”
出了客栈,男子牵着马,带着他们一路冒着风雨,朝城南的另一个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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