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扬跟懦弱的雪柳絮不同,她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几十招过去后,小月渐渐的有些吃力。小月的内力并不深厚,今晚为了寻找乐凝妙,又过度使用了自己的月之魂力,此刻的打斗宜速战速决,拖久了只怕两人都没办法离开这里。
纵然心里着急也没有用,此刻的小月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与雪飞扬在对打。雪飞扬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看出了小月的力不从心,下手更加凶狠毒辣,几次将小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胸膛、肩膀和后背上都受了伤!
七十多招过去后,已经到了小月的极限了,即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挥剑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胳膊被刺伤了,鲜血沿着手臂流了下来,使得握在手中的剑湿滑无比,拿都拿不稳!
雪飞扬像是一只在猫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并不急着杀了小月,只慢慢的逗弄着他,在他体力耗尽就要倒下的一瞬间,朝他挥出了死亡的一剑!
“啊——!”一声惨叫在刑房内响起!
雪飞扬捂住自己的脖颈踉跄的退后几步倒坐在地上,一股股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在小月的身旁,是一只血红色的小狐狸。才几个月大的狐狸很小,像是兔子一般,乖顺的伏在地上,口中叼着一块撕下的皮肉!
是它跳起来一下子咬断了雪飞扬的颈动脉,甚至从脖子上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事实上从乐凝妙被她们带到这个刑房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六眼血狐到底去了哪里。哪知道这只小东西原来聪明的很,早就偷偷地躲好了等待给雪飞扬致命的一击!
雪飞扬武功高强,生性警惕,想要咬死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六眼血狐偷偷地等待着,就在雪飞扬挥剑要杀了小月的那一刻,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它一跃而起咬住了她的脖子!
即便雪飞扬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用了,抽搐了几下后,她还是倒了下去,瞳孔涣散,停止了呼吸。
小月的腿上受了重伤,一瘸一拐地走到乐凝妙身前,用剑将她身上的绳子斩断,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她。
乐凝妙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小月的眉眼,轻轻地说道:“小月……你来了……真好……”
她抬起手,想攀住他的脖子拥抱他一下,可被绑在木架上三天,双手酸疼的早已抬不起来,试了几次后,双手无力地垂下。
她将脸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到他沉稳的心跳,终于确认了自己还是活着的。
小月的泪水从泛红的眼眶里不停的滚落下来,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脸颊上,滚进她干涩的嘴里,又咸又苦,像是吃了盘放多了盐的菜。
“妙老大,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的,我不该到现在才来找你……”他痛苦的哽咽道,“妙老大,我没用,我不好,让你受这么多苦,我该死……”
“妙老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我要跟着你……死也要跟着你……就算以后你不让我跟着了……我也要跟着你……”
“傻瓜……”她无力地扯唇露出一个微笑,“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别哭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止住了眼泪,说道:“那好,我们回雪莲宫,让公子给你治伤。”
乐凝妙的眼神黯淡下来:“小月……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他……”
“我现在也好讨厌他,可是离开了雪莲宫,我们没有蝶蛊的解药,很快就会死的。我死了没有关系,可是妙老大,我不能让你死。”
乐凝妙闭上眼睛,像是昏睡过去似的,嘴里喃喃地吐出一句:“小月……我们都会活着的……”
小月一瘸一拐地抱着她走出雁塔,雁塔外是一片跳跃的火光,雪珖仁的身后跟着几十个穿蓝衣的七莲堂弟子,举着燃烧的火把。
月亮的清辉洒了下来,四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有猫头鹰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叫了几声,清风袭来,树叶在风中抖动,雪珖仁站在树下,影影绰绰中看不清表情。
“把她交给我吧。”雪珖仁上前一步说道。
小月抱紧了怀里的乐凝妙,漆黑的凤眼里上过一抹防备的神色,低头更加温柔地看着乐凝妙,就是不肯撒手。
“把她交给我。”雪珖仁又重复了一遍。
他看也没有看他,眼里只有乐凝妙一个人:“她不是雪霜音,可是我仍然要请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她,只要你还能让我们呆在雪莲宫中,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抬起头来,只是一念之间,他那种倔强的不肯撒手便变为了深切的乞求:“离开雪莲宫,她会死的。公子,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指望你能体谅,但是我请求你不要让她死。”
他眼里的哀戚让雪珖仁为之一怔,默不作声的接过乐凝妙,便朝净月庵的门口大步离去。
七莲堂的弟子举着火把跟在雪珖仁身后,浩大的阵容,只为她一个人。小月抬头看着天边隐入云中的月亮,那暗淡的光芒使天地处于一片混沌中,他的心里出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不甘,何时自己能真正的站在她的身边?何时能为她挡住一切风雨?何时能给她世上所有的尊荣?何时能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永远天真?
单纯的小月跟在那群七莲堂子弟的身后,第一次想了那么多,第一次坚定了心的方向!
经过沧海殿的后花园的时候,一阵夜风吹来黄色杜鹃花浓烈的香味,原本昏睡在雪珖仁怀里的乐凝妙突然张开眼睛大声尖叫起来,脸上的血色开始快速褪去,就连伤口上的血迹也在须臾之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今日是第三天,蝶蛊发作了!
乐凝妙浑身开始剧烈痉挛,一声声嘶哑的惨叫不绝于耳!
小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闻到花香。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唇贴到她的唇上,将口中的空气渡到她的口中。
“你这是干什么?”雪珖仁一脸怒意地扯开他。
“她不能闻到花香!”
“她不能用鼻子呼吸,难道还不能用嘴巴呼吸吗?”
小月被他噎的顿了一下,伸手抚了抚乐凝妙的脸:“你忍忍,我马上就拿药来救你!”
拖着自己的伤腿往房间跑去,小月从盒子里翻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又跑了回来,塞进乐凝妙的嘴里。
乐凝妙吞下药丸,尖叫声终于停止了,只是她整个人也像是快要死去一般,没有一点生气。
雪珖仁将她带进自己的寝殿,放在床上,为她诊脉。手指搭上她的脉,他的心中一凉,一种难言的冰冷和痛苦从心口处丝丝的蔓延上来。
“你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吗?”
“家人?”他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微微叹气,“她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师傅和三个师兄。”
“如果找不到她的家人,恕我无能为力了。”
“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医吗?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她不是还没有死吗?你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小月悲怒交加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红红的眼眶里满满积蓄的都是泪水。
“本来她只是重伤,只要好好调养活下来完全没有问题,可就在刚才,她的身体莫名其妙的在短时间内失血过多,所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小月感觉像是在冬天被淋了一盆凉水。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她的父母,将她父母的血液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用我的血吧。”
“要是你的血液跟她的不一样,那么她会死。”雪珖仁残忍的告诉他。
“试一试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雪珖仁一怔,看着眼前的小月与乐凝妙,心中的感觉复杂难言。在雪莲宫生活多年,他学会的一套生存方法便是明哲保身,学会的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便是以自己为重。
这里处处都是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最亲近的人都不敢太过信任,因为清楚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真正关心你的死活。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乐凝妙能让小月豁出性命去保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小月居然可以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
“你在今晚的打斗里也有些失血过多,如果再给乐凝妙输血的话,你可能会死。”他突然有些不忍地提醒道。
“嗯,”小月淡淡的回答,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乐凝妙,无比眷恋,“生死有命,你抽血吧。”
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快速的流失的时候,小月对雪珖仁说道:“抽完了血后,如果我还没有死,请将我放在月光下,如果我已经死了,请将我葬在月光能永远照耀到着山丘上,这样即便我死了,也能在夜晚感受到和她一样的月光,陪伴她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公子,其实我们来雪莲宫并没有恶意,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值得别人用一生去等待,去呵护。如果我死了,我能将她托付给你吗?你能保证她一辈子不寂寞吗?”
“我会的。”在他乞求的目光下,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疼痛,只能郑重地点头。
“那我便放心了。”语毕,他阖上了长长的睫毛,脸色苍白地歪倒在灯光里昏暗的地毯上。
将小月的血输给乐凝妙后,他蹲下身来,抬起他的手腕一探脉,眸色微冷,这么一个人,可惜了。
“雪桃,”他唤道,“将她抬出去放在院子里吧。”
雪桃应声将他拖了下去,放在院子中间长满黄色杜鹃花的地方,月亮又从云层中走了出来,皎洁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体上,像是无声的抚慰。
沧海殿的走廊里,响起了敲梆子的声音,已经三更了。这一夜,真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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