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珖仁想着,即使小月死了,也要让乐凝妙见了他最后一面再将他火化,所以小月的“尸体”都扔在院子里三天了,也没有送去万人坑。
三天后,乐凝妙终于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嗓子眼里非常又涩又疼,身体也很痛,动一下都痛得皱眉。
雪珖仁在窗边看书,暮春时节,柳絮飞舞,一朵朵柳絮像是轻柔的雪花,透过明媚的春光,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温暖的不可一世。雪珖仁就在这幅温暖的画面里,浅褐色的眸子剔透的就像水晶一般,深深看进去的时候竟觉得比雪花还晶莹。
乐凝妙唇边泛起一抹冷笑,自己可不能再被他的表象骗了。
雪珖仁听不见,自然是没有发现乐凝妙已经醒来了。好在这时候雪桃端了药进来,见乐凝妙睁开了眼睛,便将药碗放到桌上,走到雪珖仁身前告诉他,她已经醒了。
雪珖仁的眼里闪过一抹喜悦和紧张,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乐凝妙身前,舀起一口药汁朝她唇边喂去。
乐凝妙并不张口,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甚至不需要语言,那种陌生的冷漠就已经将他冻结。
他轻咳一声,不去看她那夹杂和厌恶和怨恨的目光,将勺子中的药汁吹得温热,说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先把药喝了吧。”
“你走开,我怕你毒死我。”乐凝妙一想到他将她独自扔在地牢里,一股凉意从脚底蹿了上来,浑身发冷。
雪珖仁的手一颤,心里说不出是哪种感觉,苦涩的犹如黄连一般。
“怎么会呢?乖乖把药喝了吧。”
她冷笑一声:“你又何必救我,我可是万鬼门派来的探子啊。从那天你弃我离去的时候就有了要我自生自灭……不,最好是死在她们手中的想法了不是吗?你现在救了我,到时候又得后悔,岂不是浪费了你们雪莲宫那些珍贵的药物?”
苦涩被一层层染透,他端着药碗,连指尖都是苍白的。
“想通了是吗?你最好现在不要救我,否则等你救了我,我怕我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
“雪霜音……”
“我不是雪霜音!我是乐凝妙,从此以后我只是乐凝妙!”她像一只小刺猬似的尖锐的说道。
“阿妙,你的身体太弱,还是先把药喝了吧,”望着她眼里的警惕和防备,他苦涩地笑了笑,“别怕,阿妙,这里是沧海殿,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伤害?不要跟我提伤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抛弃所有的伤害都不会发生!既然已经抛弃了我,又何必假惺惺地来救我?雪珖仁你真伪善,我真是眼睛瞎了才把你当做一个大善人!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这一个半月的相处,我甚至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她的眼眶红了,强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和疼痛,“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让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阿妙,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只要我继续呆在雪莲宫,迟早会死在这里,你的解释对我来说没有一点价值,把你的解释说给需要你解释的人吧!”
他端着药碗,久久不语,乐凝妙亦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药温了,乐凝妙的眼神还是冷的,雪珖仁轻轻唤道:“雪桃,给她喂药吧。”
雪桃过来接过碗,雪珖仁起身,刚想转身离去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雪桃将药碗放在床头,急忙上前扶起雪珖仁到一旁的榻上休息。
给他盖上一袭毯子后,雪桃转过头愤怒地对乐凝妙说道:“乐姑娘,你也太薄情寡义了!且不说你身为万鬼门的密探死不足惜,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公子为你操了多少心?前些日子为了追查你的线索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将你救回来之后,又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你可知人要是四天四夜没有睡觉便会猝死?他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还对他冷言冷语,你还有心吗?”
“我自然有心,可他不在我心里!你现在最好别救我,否则等我伤养好了,我非杀了他不可!”乐凝妙愤恨地瞪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一连过了三天,乐凝妙依然对雪珖仁冷语相向,雪桃端来的药,全被她打翻在地上,她以非暴力不合作来排斥着他的所有示好。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再不喝药的话,只怕活不了多久。
那日,雪桃又捡起地上的瓷片出来的时候,雪珖仁问道:“还有药吗?”
“回公子,还有一碗药。”
“端过来吧,我来喂她。”
“公子……”雪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乐姑娘毕竟是万鬼门派来的探子,本就对雪莲宫不利,如今她又这般仇视你,公子何必救她?更何况这件事若是被宫主知道,恐怕……”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雪珖仁淡漠的说完,便走进了房内。
乐凝妙躺在床上瞪着头顶的纱帐,雪珖仁走到床边:“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如果你这么恨我你为什么不喝药?只要你身体好了,我站在这里给你杀!”
“你当我傻子啊?我将你一剑杀了算是给了你个痛快,但是杀了你我会有什么下场还是可以预想得到的。现在我在哪里?现在我可是呆在雪莲宫啊,只怕我杀了你,到时候会被你们雪莲宫的宫主凌迟处死!”
雪珖仁叹了口气:“就算到时候你要杀了我,我也会在死前为你安排好所有退路。”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睁大眼睛冷漠的看着他,“雪柔然呢?”
“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三天前你跟我说他的情况不是很好,三天后你还跟我说他的情况不是很好,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医吗?难道是徒有虚名?”她的心里转过千般念头,惊疑不定地道,“你是不是把他杀了?”
“先养好病,你自然会见到他。”
“你是不是把他杀了?”乐凝妙惊恐地拔高了声音。
“先养好病,在病好之前什么都不要多想。”雪珖仁上前为她掖好被角。
“那日他救我之时虽然受了伤,但伤势还没有到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我与他一路携手走来,早已将对方看做至亲之人。如今我受了重伤,他断不会不前来探望。你是不是把他杀了?是不是?”乐凝妙彻底惊惶了,扯着他的袖子不住的追问。
“我没有杀他,只是他现在不能来看你,等你身体养好之后你自然会见到他。”
这时,雪桃端了药碗走了进来,递到雪珖仁手上。雪珖仁舀起一勺药汁,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盖掉眼底所有受伤的情绪,柔声道:“先把药喝了吧。”
“我不喝!你让我见他!你让我见他!你若是不让我见他我就死在这里算了!”
雪珖仁一口吞下那勺子药汁,强势的将唇贴到她的唇上,将苦涩的药汁渡到她的嘴里。乐凝妙吓的僵在那里,直到他的唇离开那里,她才反应过来。
“你是愿意自己喝药,还是愿意我这样喂你喝药?”
乐凝妙又是愤恨又是害怕地瞪了他一眼,虚弱地举起手来夺过药碗便一饮而尽。
雪珖仁将药碗放在床头,抬手点住她的睡穴,走出来对雪桃道:“到了喝药的时辰解了她的穴道,等她喝完药后,继续点住她的穴道。”
雪桃低声应下,她也知道,虽然病人老是昏睡着对身体不太好,但是眼下乐凝妙情绪非常激动,清醒的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一连躺了半个月,雪桃终于不再点住乐凝妙的穴道了。
雪珖仁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在他的照料下,自己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涂上雪莲宫特制的伤药没有留下一点疤痕,只是肩膀和腰上的烙印,无论如何是消除不掉的了,好在那些烙印不在显眼的地方,倒也不太打紧。
乐凝妙下床的那天,雪珖仁来了。
她穿着嫩绿色的衣服,像是春风里第一抹染上绿色的柳叶,迎风而立时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六月正是不冷不热的初夏时节,窗外绿柳如烟,黄色的杜鹃花像是一团团跳跃的火焰,宫墙上倒挂着一整面深深浅浅的紫藤花,像是紫色的海洋。风儿吹过,有花瓣随着风儿飘进了室内,淡紫色的花瓣纷纷落在乐凝妙的身上,她仰头望着淡蓝色的天空,从这个角度看去,她因为养病而瘦下来的瓜子脸更加动人,水一般灵动的眼里装着淡淡的迷茫和哀伤,竟是无比动人。
感觉到雪珖仁来到她的身后,乐凝妙转身看着他,眼里的哀伤和迷茫瞬间荡然无存:“雪柔然呢?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见他了吧?”
“好,我带你去见他。”
乐凝妙有些讶异他既然没有再刁难她。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受伤,雪珖仁上前想去扶着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打开,自行走了出去。
(手头都快没存稿了……好些天没码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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