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沧海殿的时候,雪珖仁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两人走到走廊里,小月道:“那北护法的癖好真奇怪,居然养大猫。”
“哪里是大猫吃人啊,分明是人吃人!”乐凝妙想起雪紫蓿的颠倒黑白,愤愤不平地道。
“人吃人?这怎么可能?”小月睁着漂亮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小月不相信的摇摇头。
“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乐凝妙急道。
为了让乐凝妙开心起来,小月违心地道:“那好吧,我相信你。”
“两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雪珖仁走了出来。
“没什么,”乐凝妙赶紧收住话头,“公子,你怎么换了一套衣服?”
“不是说要出去找心仪的姑娘吗?”
“那是必须的!”一听可以出去,乐凝妙立即兴奋了起来,多出去转转,了解一下地形,以后逃走也方便。
雪珖仁哪里知道她这些歪歪肠子,见她兴奋地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三人一路走出雪莲宫,所有人都是一副躬身行礼的样子,让狐假虎威的乐凝妙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几乎是一路趾高气扬的走出了雪莲宫的大门。
“权势真是一件好东西啊!”乐凝妙赞叹道。
“权势有什么好的?你的尊贵不是因为你身下跪了多少人才得以彰显的,如果有一天没有一个人肯跪在你的脚下,难道你就一文不值、卑贱如烂泥了吗?”雪珖仁略带嘲讽地说道。
“我不知道,”乐凝妙摇摇头,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下山遇到的那群饿的连饭都没得吃的小乞丐,想起初见小月时他被人欺辱的场景,油然感慨道,“可是有很多社会最底层的人,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处处看别人眼色行事,就是因为别人比他有钱有权,难道你还能否认权势的好处吗?”
“那不是我想要的。”雪珖仁轻轻叹了一句,眼里的落寞像秋天的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那不是你想要的,那是我们都想要的!”乐凝妙白了他一眼,“谁愿意每天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谁愿意每天看别人眼色行事?谁愿意每天战战兢兢,如蝼蚁一般生存?虽说浮生若梦,可做一辈子噩梦也太悲惨了吧?”
“你怎知那些上位者又有几分真正的开心?权利越大意味着厮杀越惨烈,整日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层出不穷!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成,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思?”
乐凝妙笑了起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亘古不变的天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活着谁不想追求更好的生活?就像狼为了争夺领土而拼死争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要像你这般消极避世,那天下之大也无你安身之处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他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琉璃般的眼里荡漾着细碎的光芒,“这话说得好,若消极避世,这世上倒真没有我的安身之处了!”
“你想通了就好,”乐凝妙见他若有所思,不由得计上心头,“既然你也这么厌烦雪莲宫的生活,不如我们出去游玩几个月再回来?”
“你怎么老想着出去,就这么不喜欢雪莲宫?”他笑问道。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雪莲宫,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你别开玩笑了!”乐凝妙谄媚地像条摇尾巴的小狗,“我只是想着,在雪莲宫,能赚的钱毕竟是有限的嘛,要是出了雪莲宫,只要有脑子在,还不是大把的捞钱?”
“那你呢,雪柔然,你可喜欢雪莲宫?”他转而问小月。
小月还没习惯雪柔然这个名字,以为在叫别人,呆呆的不为所动。乐凝妙急了,拽了他一把:“问你呢,雪柔然,你觉得雪莲宫怎么样?”
“公子觉得呢?”见乐凝妙一直在给他使眼色,小月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好半天才把问题抛回去给雪珖仁。
“你不必顾及我,你只说说内心的真是想法便够了。”雪珖仁循循善诱。
小月认真地想了想,见乐凝妙又是眨眼睛又是使眼色的,凑上前去在她眼睛前吹着气。
乐凝妙石化,顿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小月的呼吸轻轻柔柔的,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心房抚摸,她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霞,恍若芙蓉半面开。
“好些了吗?眼睛里应该没有灰尘了吧?”他的声音单纯而无辜。
乐凝妙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没有了……刚刚不是起风了吗?没留神站在风口,吹了些灰尘进去,已经没事了。”
“我很不喜欢雪莲宫。”他突兀地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哦?”雪珖仁的眼里有淡淡的诧异,他是雪莲宫宫主的弟弟,在宫中的地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不对他唯唯诺诺,居然有人跟他说她不喜欢雪莲宫?而且还是在雪殇歌手下办事多年,颇受她信任的七莲堂副堂主?
“除了门前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只怕里面的猫猫狗狗都没有一只是不肮脏的。”无端的,小月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这只是他的感觉,也说不上为什么。
“你疯了?”乐凝妙扯了他一把,在他耳边气急败坏地低声道。
小月瘪瘪嘴,睁大清澈漂亮的眼睛,眼里升腾起一层雾蒙蒙的汽水,委屈地像是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狗。
见他这样,乐凝妙再大的气也瞬间没了,有些忐忑地看着雪珖仁,补救道:“她刚喝了酒,现在还没酒醒呢。”
“形容的倒是很贴切。”他的眸色冷了下来,转过身去,再没说一句话。
他出生在雪莲宫,在三岁有记忆的时候,就在黑暗中目睹了很多血腥的杀戮,黑夜里的雪莲宫,沉淀了太多的利益和目的,每个晚上都有人在黑暗中惨死,然后第二天只留下淡红的血色和无人祭奠的悲哀。
那是争权夺利到白热化的几年,那是一段鲜血淋漓的红黑色的记忆,在七岁那年,娘亲也在这场争权夺利中成为悲惨的牺牲品。他一直渴盼着,有一天能脱离这个饿鬼环伺的地狱,十一岁那年他终于彻底地离开了这里,宁愿一个人体弱多病地在江湖上闯荡,也不肯接受雪莲宫的一点照顾。
体弱多病、武功一般、涉世未深,想尽办法甩脱了雪莲宫暗中保护他的人后,他受尽了一个孤身孩子所能遭受的所有苦难。
很多人以为他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神医,很大程度上受益于雪莲宫,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乎跟雪莲宫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医术是在离开雪莲宫后才一步步精湛起来的。
幼年的他厌恶雪莲宫,又怎会尽心学习医术毒理?
“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没有庙会可看,不如我们去天下六大楼之一的明珠湖边的登远楼游玩?那周围小贩众多,商铺林立,是个好去处。”乐凝妙说道。
雪珖仁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乐凝妙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小月跟她说的话,加上这一个月的观察,她不由得有些奇怪,是否雪珖仁的耳朵真的听不见?
她装着胆子,忐忑地骂了一句:“雪珖仁,你丫的就是一头猪!”
骂得很大声,可是雪珖仁依旧没有回过头,倒是小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雪霜音,好端端的你骂他干什么?我看公子也不像是大坏人啊?”
“雪珖仁不得好死!”她又骂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身前的人还是毫无动静。
乐凝妙有些确定了:“看来他耳朵真的听不见。”
“我第一天就这么跟你说了啊。”
“难怪那个侍女跟我们说要我们不要在他背后使用轻功。用轻功的话必定会调动内息,周围的环境也会随之发生细微的变化,风吹草动难以避免,这样他就一定会把我们当做背后刺杀他的敌人。”
“可惜了这么一个人。”她叹了一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什么好可惜的?真要是完美无缺了,那就不是人了,是神。不过神都是冷血的,享受着凡人送上的香火,却不肯让众人脱离苦海。尤其是佛,简直在诓骗世人,要人麻木的接受世间的苦难,期盼着来世的幸福。”小月似乎总是能这样,眼睛清澈的像是山中的小溪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底,却能在睁着这么清澈的眼睛的同时说出一副很有见地的话。
“你说的真对!”
(郁闷,今天编辑更我说每一章都要一个小标题,其实我这个破脑袋是真心想不出什么标题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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