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夜受了惊吓,到了后半夜才睡着,因此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乐凝妙暗叫一声糟糕,匆匆洗漱完毕,抓了桌上几块点心便出了门。
侍女领她来到湖心亭,雪珖仁正在湖心亭中看书,一旁的小月摇摇欲坠地站着,昏昏欲睡。
乐凝妙赶紧行了个礼:“属下因事延迟,请公子勿怪。”
雪珖仁背对着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书,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乐凝妙等他回话等的有些尴尬,见他还是凝神看书,不好打扰他,只能走到小月身边把他摇醒,低声说道:“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我回去调息一下就好了,等下再来找你。”
小月走后,乐凝妙百无聊赖,大约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有些累了,问道:“我可不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雪珖仁依旧沉默地在看书。
被人无视一两次还可以忍受,总是被人无视可受不了,乐凝妙跳到他身前,把他的书移到一边,双手托腮四目相对的大声说道:“我可不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
眼前的女子杏眼圆睁,一脸嗔怒,鼓起来的腮帮子红扑扑的,像是秋日的红苹果,煞是可爱,雪珖仁微微一笑:“可以。”
“我说,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人家跟你讲话的时候你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的礼貌,难道你不懂吗?”乐凝妙大喇喇的坐下来,有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依然怒气未消。
“唐突了副堂主,在下深感抱歉。”雪珖仁的笑意如天山上的雪莲,圣洁、美好。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是吧?”乐凝妙把整盘子糕点拖到自己面前,“看你这么久了也不吃肯定是不爱吃,不如给我吃好了。”
“副堂主请随意。”
见他这么好说话,乐凝妙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公子老在雪莲宫待着也无聊嘛,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过一两个月再回来?”
她是实在不想呆在这个随时都会小命不保的鬼地方了。
“我在外游历了三四年,这两日才回来,想在雪莲宫多呆一段时间,多陪陪宫主,近日宫内事务繁杂,虽不能为宫主分忧,少给她在外面添些乱子也是好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乐凝妙嘟起了嘴,一脸不乐意。
“看来副堂主对雪莲宫很是不满啊。”
“我哪有,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无聊而已,”她拎起他的书,瞧了一眼封皮,撇撇嘴道,“你整日看医书就不觉得枯燥吗?你想想,在江湖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那该是多痛快的一件事啊!”
“副堂主好性情,好侠气!”
“那是自然,所以说,我们出去吧,过个大半年的再回来吧?”
“副堂主若想离去,可主动向宫主请辞。”
她非杀了我不可!请辞?雪靳葵都要用假死的办法脱离雪莲宫,他以为她能请辞?七莲堂归宫主直接管辖,身为副堂主,知道的秘密肯定也多,要是她敢去请辞,必定还没踏出雪莲宫的大门便血溅五步!
乐凝妙翻了可白眼,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几朵开的无比娇艳的黄色杜娟花,颇为气恼的一个人走到栏杆边,撕扯着花瓣扔到湖里。
湖里养着一些肥大的锦鲤,荡漾开碧绿的水波摇头晃脑地游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吞吃着黄色杜鹃花的花瓣,很快便把水面上的花瓣吞吃了个干净。
乐凝妙回身,又拿了些黄色杜鹃花,打算接着喂鱼,却见刚才喂过的那些鱼全翻着白肚皮飘在水面上,俨然已经是死了!
乐凝妙手中的花掉到地上,一脸惊慌的回过头斥骂道:“你有病啊!在沧海殿里铺天盖地的种着这种有剧毒的花,就不怕毒死自己吗?”
这种黄色杜鹃花有浓烈的异香,产自西域,含有剧毒,这是雪莲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为何她会不知?雪珖仁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一抹疑虑闪过心头。
午睡过后,小月和乐凝妙一左一右地跟在雪珖仁身后来到沧云殿,殿内没有一个侍女,因为宫主有一个习惯,睡觉的时候十丈之内不得有人,宫主说她有一个习惯,喜欢睡梦中杀人!
以前有几个侍女只是轻轻靠近了一步,便被宫主袖中射出的匕首穿透胸膛,一招毙命,至此再也没有侍女敢在她睡觉的时候距离她十丈之内。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雪珖仁。宫里只有几个资历很老的长老知道,雪珖仁并不是雪殇歌的亲弟弟,但个中隐情,大家都讳莫如深。
在他踏进殿内第一步的时候,雪殇歌就睁开了眼睛,从休息的榻上坐起,问道:“留给你的两个人可还用的习惯?”
“多谢宫主厚爱,宫主精心挑选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那就好,”雪殇歌向来冰冷、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冰山上融化的雪,“这段日子颇不太平,你还是呆在宫内为好。你身子弱,若是在宫外出了事,这长鞭莫及的,我可怎么向你娘交代?”
雪珖仁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琉璃般的眼睛里含了一层冰霜。
雪殇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等这段时间过去吧,一切尘埃落定后,你要去哪儿我都不拦你。”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讥诮,冷冷的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你并不赞同,我也从没想过要你谅解我的立场。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既然不能全身而退,我所做的一切便是尽力保住你的安全。”
“仁儿,我要把一个完整的雪莲宫交到你手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苍凉,口气里带着陈年的沧桑,岁月优待了这个女人的容貌,终究是在她的心里毫不留情地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你觉得我有命活到那时候吗?”他冷笑一声,寒意从地板砖蔓延到了脚底。
“宫主,北护法有事禀报。”一名青衣侍女走进来朗声道。
冰冷的气氛被打破,对峙的局面被瓦解,淡淡的温和的笑意从雪殇歌的脸上退去,她冷声道:“进来吧。”
雪莲宫中的护法按东南西北来分,东护法失踪多年,至今无人顶替,南护法为常年在外办事的雪沐秋,西护法为宫主最宠信的雪靳葵,北护法就是平时最为低调、与世无争的雪紫蓿。
只见雪紫蓿疾步走入殿内,行了一个礼,跪地不起:“宫主,属下该死!没有看牢啸天,竟然让它深夜逃窜了出去,吃了一个青衣侍女!”
“你那大猫平时不是从不伤人吗?今日怎么会吃人?”雪殇歌的声音冷了下来。
“启禀宫主,是属下的疏忽,啸天这几日不听话,我便打算饿它几天,杀杀它的锐气,谁知道它竟然深夜逃脱,饿红了眼睛,不管不顾的扑倒了一个青衣侍女,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将她吃了!”
“吃了就吃了,好好葬了,再拨十两银子给她家人也就够了,以后这种事,休得再来烦我。”
“谢宫主不罚之恩,属下回去后必定好好管教啸天,不叫它再做出伤人之事!”
雪紫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乐凝妙眼睁睁的看着她张口便颠倒黑白,将昨日的事掩盖了过去,张口欲言,却见雪紫蓿在退出沧云殿的大门时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警告意味极重!
乐凝妙打了激灵,生生把这件事压在了肚子里。
是人咬死的还是老虎咬死的,只要一看尸体上的咬痕便会一清二楚吧?只是雪莲宫等级太过森严,宫主都打算不管了,顶在前面的又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护法,这件事谁敢再提?
在回沧海殿的路上,乐凝妙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怎样才能离开这个肮脏腥臭的鬼地方,冷不防的,走在她身前的雪珖仁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怎么出去……”没留神接了口,她立马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道,“怎么出去给你买一件衣服更衬得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雪珖仁当然不信她这话,却也没有拆穿她,接口说道:“无碍,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
“诗经里不是有一句这样的话吗?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由此看出衣服的重要性,多置几件新衣服总是好的,你总不可能去追一个姑娘来来回回就换那几套衣服吧?”
“我目前尚无心仪的姑娘。”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再不准备就迟了,瞧我多关心你呢,这都给你想好了,按理说来我只负责保护你,你的终身大事是不归我管的,念在我对你这么有情有义,公子是不是该给点奖赏?”
“想要什么?”雪珖仁微微一笑。
“黄金恒久远,一锭永流传!”乐凝妙笑的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朝雪珖仁伸出手去。
“你身为雪莲宫的副堂主,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的身家了吧?还在乎我这点小钱?”
我要是知道雪霜音去钱庄提钱的信物是什么,我至于跟你要钱吗?乐凝妙翻了个白眼。
“多多益善,您天下第一神医心地善良,就当是日行一善!”
他的笑容突然冷了下去,浅棕色的剔透的像是水晶般的瞳孔突然结满了冰霜,他的头凑了过来,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你可知我同时也是天下毒王?”
乐凝妙被他吓得打了个激灵,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死在他手上,脸上的表情短时间内变了好几种,最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雪珖仁转过头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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